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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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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以來,關靖第一次恨起,自己過目不忘的記憶力。 韓良仍在說著。 「那日,您被刺客砍傷,是她以自身之血,混入香料之中,替您止血。於是,您的血裡,就混入了她的血。」 關靖深吸著氣,沉吟不語。 「主公,她來之前,您的頭,不曾如此痛過,不是嗎?」 他依然不語,腦海之中,全是她過往,日日夜夜,溫柔伺候他的模樣。 那些,全都是假的? 沒錯,他確實懷疑過,她可能是間諜。 然而,他是那麼自信,以為終究能夠收服她,就像是他收服了韓良、吳達、子鷹,以及其它無數人。 他還以為,她多少對他動了情,不是嗎? 韓良的聲音,在廳室裡回蕩著。 「主公,要使用『婦人心』,就必須先服藥,讓血中染毒。服藥者會身心皆痛,日夜有如肝腸寸斷,時間長達三年。」此種下毒法,駭人聽聞。「下毒之人,形同陪葬,因為難以施展,所以失傳已久。」 「她是用自己,喂了我中毒嗎?」他問,聽見脫口語音中,帶著笑意。 「是。」 是嗎? 她就這麼希望他死?她就這麼痛恨他?同床共枕、相擁同眠,不過是心機計算? 她籌謀這毒計,籌謀了多久?三年?不只?三年只是服藥的時間,要有這念頭,到真的下定決心實行,又要進到關府,留在他身邊,找到機會,是花了她多少年? 「主公,她有這決心,能忍這樣的痛,非要殺您不可。這個女人,絕非是尋常人可以比擬。」 是的,她不是一般人。 他早就注意到,她有著尋常人沒有的勇氣。 會留著她,就是因為,她的勇氣世上罕有,甚至連絕大部分的男人都比不上。她不像幽蘭那麼柔弱,而是勇敢又堅毅,才吸引他的注意,讓他想要她,得到她的人與她的心。 偏偏,等到回神時,才發現自己對她迷戀已深。 「主公,沉香非死不可。」 韓良的話語,餘音繞梁。 關靖無語。 在他走上這條路之前,早就該知道,遲早會遇上這樣的人。 這一路走來,他耗時這麼多年,機關算盡、雙手染血,一步步踩在無數人的屍身上,好不容易,才來到這個位置。 一個小小的女人,算什麼? 算什麼呢? 但是,心,被扭絞著,像是被擰出了汁、被擠出了血。 他早就算著了,遲早會有這一刻,不是嗎? 即使如此,心中的怒火,還是烈烈狂燃。他為什麼會感到,胸口,比頭更痛上無數倍?她的毒讓他頭痛,那麼,此刻讓他胸中劇痛的,又是什麼? 「想殺我?」他的聲音平淡,唇邊笑意更深。 「是。」韓良堅定的回答。 關靖起身,輕笑。 「好。好。」 他連說了兩個好,然後,抓起香匣,轉身離開,頭也不回的朝屋內寢居走去。 「很好。」他說。 關靖離開後,廳堂之上,只剩下忠心耿耿的韓良,繼續跪在桌案前。 主公是笑著離開的,但是,他卻覺得深深的不安。 沉香不是尋常人,他早已知道,主公對她動了情,所以才會搜羅到所有證據,確定她的毒計,有了十成十的把握後,才來呈報。 但是,他這一步,很可能下錯了。 該死! 他原本以為,主公只是把她,當作幽蘭的替身。 但是,當他看見了,主公臉上狠厲的表情,才赫然驚曉,自己根本錯估了,沉香在主公心裡的分量。 只是替身,不會牽心動魂,更不會讓關靖這麼動搖,還亂了心。 隨侍多年,他能看穿,主公的真正情緒,就算主公刻意掩飾,能夠騙過世上的任何人,也騙不過他。 廳堂之中,韓良跪坐原地,慢慢握緊拳頭。 這一刹那,他才驚覺,自己不該來呈報關靖,而是早該在確定她的罪名之後,先下手為強,殺了她再說。 那個女人,是個心腹大患。比起她用的毒,她的人,對主公來說,更是危險不知多少倍。 他的額上,隱隱浮現青筋,悔恨自己的失誤,竟失去殺她的大好機會。 此時此刻,要搶在主公見到沉香前,先將她殺死,根本來不及了。更糟糕的是,跟隨關靖這麼久,身為關靖最信任的謀士,幾乎不曾錯判關靖想法的他,現在竟也不能確定,關靖究竟會怎麼做。 是留? 還是殺? 是折磨致死,還是一刀了斷? 抑或是……抑或是…… 韓良猜不透,帶著駭人厲色,會震動到忘了保持冷靜、不洩漏真正情緒的關靖,心中真正的想法。 這是他頭一次,看見關靖如此失控。就連當初,幽蘭病死的時候,關靖的反應也遠比不上此刻。 該死! 他在心中暗咒著,自己的失算。 最好的機會過去了。 如今,他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在這裡等著。 等待結果。 寢居之內,一燈如豆。 窗櫺外,呼嘯的風也停了。 雪呢?是不是連雪也停了? 沉香跪坐在榻上,驀地興起這個念頭。 好安靜啊! 那種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靜,就像是這世上,沒有了任何的聲息,只剩下自己,與身旁的那一盞孤燈。 然後,她聽到了,遠處傳來的腳步聲。 一步、一步,又一步。 那個男人,踩著沉穩的步伐而來。 一步、一步,再一步。 那腳步聲,牽引著她的心跳與她的呼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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