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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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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個行動不便的王爺,是一個從邊關被打回京城的將領,她居然還要推著他到外頭去,是存心要讓人看他笑話,恥笑他的不良於行嗎? 「王爺,奴婢知曉王府裡頭是相當富麗堂皇的,不論是前院的亭台抑或是後院的水榭,都是美景,可再怎樣的美景,天天瞧、天天看,也會有膩的一天,是不?」 她推著他在大街旁走著,看著兩邊大聲叫賣的小販,噙在嘴角的笑意不由得更加深了。 「王爺不良于行,那有啥關係?奴婢可以推著王爺到處走、到處看,總比老窩在府裡的好。」 可不是嗎?這街巷的景物當然不比王府裡的好,但王府裡可有南北貨物、稀奇古玩的玩意兒可供欣賞? 鐵戰野垂下眼簾,霎時忘了惱火,也忘了擔心旁人的目光,只聽得見她方才的話。 「跟在一個瘸腿王爺身旁,你倒是挺引以為傲的,壓根兒不怕旁人會嘲笑你?」 每個人都會怕的,尤其是以前老愛纏在他身旁的格格們,如今更是怕得不敢再踏進他鐵勒王府。她不怕嗎?這般推著他上街,她不會覺得不妥? 「啐!笑奴婢什麼來著?」她不禁失笑。「王爺這等身分高貴的人,心思可真是古怪,您既然都已貴為王爺了,會有誰敢在您面前造次呢?坐在這木輪椅上也不怎麼顯眼,沒人會在乎的。況且奴婢聽管事說過,王爺的腿根本不是問題,是王爺自個兒不肯醫治罷了,只要拄著拐杖,讓腳多活動活動,再加上御醫的診治,這腿定是能走的,奴婢就是不懂王爺為何不肯。」 又不是真的無藥可醫,為啥不試試呢? 「哼,哈赤圖那老傢伙倒是把什麼事都告訴你了。」他輕哼一聲,不怒反笑。「不知你到底是怎麼同府裡的人相處得這般好,居然可以讓哈赤圖把什麼事都告訴你?」 自從她來到了王府之後,府裡的氣氛似乎變得和樂不少,而哈赤居然會連此事都告訴她? 真不解她到底是有何魅力,她不是哈赤圖為他找來解悶的女人嗎? 「奴婢只是將管事當成是自個兒的親爹一般,有時會同他聊上兩句,他便會同奴婢說一些王爺的事,並要奴婢伶俐些,免得惹王爺不快。」她一邊推著輪椅一邊說,一雙瀲灩的水眸也忙著東看西瞧。 「那你倒是挺會伺候人的。」 他抬眼睞著四周,發覺街上的人潮不斷,卻沒有半個人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這感覺和他尚未受傷之前一般,只不過是自個兒的視線變低了,而街巷依舊熱鬧,人潮依舊洶湧。沒有人在乎他是不是一個瘸腿的王爺,而他身後的女人也絲毫不在乎他的不長於行。 她得一點也沒錯,熙熙攘攘的街上,似乎也沒人多瞧他一眼,誠如御醫所言,他患的是心病,而非腿疾。 其實,他自個兒也明白,只是明白歸明白,他尚未能接受這事實。 以往在沙場上的他是恁地意氣風發、驍勇善戰,而今別說要騎馬,連行走都要人推著,教他如何忍受自個兒成了凡事都得依靠他人的廢物?他之所以會頹喪失意,也是其來有自。 「唷,咱們瞧瞧,米猜猜這坐在本輪椅上的廢人究竟是誰。」 鐵戰野正暗自思忖著,耳邊卻傳來一陣刺耳的譏諷聲。 雖是許久未聽到這聲音,但不用抬眼,他也曉得是何人。 一抬眼,果真是顓頊王府的格格——喜穎,他最不想見到的人。 「這不是鐵勒王爺嗎?」喜穎嬌豔地笑著,居高臨下地睞著鐵戰野,「喜穎給王爺請安。」 鐵戰野挑高濃眉,淡淡地說道:「羽翩,回府。」 早在他雙腿受傷時,他便已瞧清楚這女人的真面目。她原先是巴望著能當上鐵勒王府的福晉,甚至不惜以身體誘惑他,但知道他瘸了腿之後,便立即同他撇清關係,真不知道他當初怎會被她這毫無貞節可言的女人所吸引。 她雖貴為格格,但倘若同羽翩相比,她便猶如冀土,不得他牽腸掛肚。 關羽翩不解他為何方才沒嚷著要回府,現下一碰上這女子便急著要回去,不過看這情形,她大概也猜得出八九分。說不準他之所以會不願醫治雙腿,是與這女子脫不了關係。 關羽翩搖了搖頭,正打算推著鐵戰野回府時,喜穎居然擋在前頭,讓她不禁深蹙蛾眉,不悅地瞪視著她。 「王爺,咱們也許久不見了,怎麼這麼急著走?」喜穎微微地俯下身子,在他的耳畔輕聲說道:「喜穎可是好思念王爺,不知道王爺是不是也曾思念喜穎?不知道王爺的腿,是否可以行走了,是否可以再同以往一般和喜穎一塊兒嬉戲?」 鐵戰野握在椅把上的大手青筋乍現,他收緊剛毅的下巴,也抿緊了唇,怒不可遏地抬眼瞪視著她。他豈會聽不懂她話中的涵義?她現下是在恥笑他不能行走便成了廢物,甚至不能同女人共享魚水之歡……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何為廉恥! 「不勞格格費心,王爺的腿已無大礙,讓人攙扶便能行走,只不過是大夫要他多歇息,奴婢我才會強要王爺坐在木輪椅上頭,到府外散心……豈料今兒個的市集人多嘴雜,就連路上覓食的麻雀也不少,吱吱喳喳得也不知道在雜念些什麼,惹得王爺心煩,遂王爺想回府了,還請格格退開。」 她豈會不懂這女子在說些什麼?不就是在譏笑他不良於行? 一說完,關羽翩微惱地推開她,推著鐵戰野往回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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