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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我……」他想要逃開這種彆扭的感覺,周身的熱氣直往頭上冒,他根本發不出聲音,隨即便又暈厥了過去。

  「無痕?」她睜大眼,輕拍著他泛著詭異紅暈的臉頰。

  她該不該差個奴婢到府外找個大夫來?但府裡頭戒備如此森嚴,這時若是傳喚大夫的話,豈不引人疑竇。

  可若不傳大夫的話,她真的不知道他這樣的情況是好還是不好……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一夜未眠,她卻未覺疲倦,只是直視著他,用自個兒也沒發覺的異樣擔憂直盯著他,等待他下一次的清醒。

  第九章

  「再吃一些?」

  「不了。」

  偏院的房間裡傳來再低聲不過的對話,水無痕微啞的嗓音有些滿不在乎的意味,卻又帶點不知如何面對的羞赧。

  「那……要不要再喝些魚湯?」李初雪坐在炕邊,頂著一頭不曾淩亂的發。「我聽婢女說,多喝些魚湯對傷口很有幫助的。」

  「不了,我真的喝不下了。」低沉的嗓音帶著調侃的笑意。「倒是你,要不要先差人幫你打理一番?否則依你現在這副模樣,走在街上絕對不會有人猜得出你貴為一國的公主。」

  仿佛回到了一開始,水無痕仍如往昔般的調笑。

  「橫豎我又沒有機會走上街,怕什麼?」她嘴上說得可灑脫了,卻還是不由自主的回頭睇著銅鏡中的自己。

  「好歹在王爺面前也要裝扮得嬌豔些,是不?」他依舊笑著,好似把前幾天在昏沉之中的彆扭滋味給忘了。「倘若我是王爺,見到你這副模樣,不逃也似的躲得你遠遠的才怪。」

  到底多耽擱了幾天他也記不清楚了,橫豎他受傷未愈,而且王府的戒備依舊森嚴,遂他便順著她的意在這房裡待下。

  其實待在這裡也挺好的,只是她眸中偶爾的溫柔總是會教他閃神、教他心痛。

  突然間,他有點明白無常為何甘心把無愁推到一念懷裡了,也有些明白當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時,為何能夠恁地執著而不顧一切;以往不懂,現下懵懵懂懂,好像有些明白了。

  因為他現下做的事,和當初無常所做的簡直一模一樣。

  他以往恥笑過他的,但現下他有些明白,有些事情真是強求不得的,而他也終於有些明白自個兒的心意了——那份沉澱在心底苦澀的滋味。

  李初雪先是一愣,而後笑道:「只怕我扮得再美,他見到我一樣會逃。」她難得拿自個兒打趣。

  他不提,她倒要把這樁事給忘了。

  初聽到,她並沒有十分震驚,八成是因為她心底早已有了譜,即使是親耳聽到王爺把她當妹子看,她也不意外;反倒是他,這幾天下來高燒退了又燒、燒了又退,幾乎要把她逼瘋了。

  她是多麼害怕他一旦閉上眼睛就再也睜不開了,就像她那苦命的母后……

  好在不知道是他命不該絕,還是他師父煉製的藥真的有效,他的燒到最後終於退了,傷口也比她預期的好得快,相信不消幾天,他就可以行動自如了。

  到那時,就是他要離開的時候了吧?也是她該離開王府回宮的時候了。

  「你……」水無痕有點意外她竟能如此看得開。

  早些天不敢提,是怕提了會惹她落淚,沒想到今兒個旁敲側擊,她灑脫得緊,仿佛當真壓根兒不以為意似的,真不知道她是說真的還是在演戲。

  「你不在意?」

  「在意有用嗎?」她輕笑,索性解開一頭散亂的髮髻。「倘若我說我在意他,他就會迎娶我嗎?不,八皇兄脅迫他,他都不允了,還有什麼能夠改變他的想法?況且,我根本不打算改變他。」

  當她落淚時,亦詮會輕柔著她的髮絲要她別哭,但無痕卻會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

  他和亦詮不同,雖說那時自己是把他當成姑娘家,遂才沒推開他的擁抱,但後來即使知道他是男兒身,她也並不討厭。

  倘若真討厭他,她早去通風報信了,根本不可能救他,甚至為他守上那麼多個夜晚,直到他的病情穩定下來為止。

  她對他有一份依賴,和對亦詮的不同,但她卻不明白到底是哪裡不同。

  「倘若不嫁給他,難不成你要和親去?」他斜睨著她。

  和親是恁地可怕的事,她是如此纖弱,而大漠滿是沙塵和黃土,要她如何在那種地方生活?

  況且和親的公主沒一個好下場,她若是去了,下場不知道會是多麼可怕。

  他怎能忍受她得受這種委屈?

  「那也是我的命……」她斂下眼苦笑。「誰要我是大唐的公主呢?誰要我出生在皇室呢?我又能如何?」

  她能不認命嗎?

  「逃啊!」他不假思索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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