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水呀!水當當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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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根本不像! 這會兒,她唱得意興遄飛,居然爬上木條椅,露了一手高超的頂酒特技。 她將三個酒甕頂在頭上,還彎起一隻腿來,使得不穩的身形更加搖搖欲墜。 郭桐沒來由地替她捏了把冷汗。 他清楚她有一身驚世駭俗的武藝,但是這把年紀,也實在太那個了…… 她的遊戲之作惹來叫好聲和口哨。 「換你了。」她大氣不喘的偏著頭打量他。 「我?」他故作不解。 插科打諢的事他做不來,他向來就不是放浪形骸的那種人。 「悶著頭喝酒一點都不好玩,總該有點餘興節目或什麼的嘛。」看他烈酒一口、一口當白開水喝,她真佩服得五體投地。「不如——」她怪兮兮的笑,露出一口老人絕無僅有的白牙。「你吹個曲充充數吧!」 「曲,是吹給知音聽的。」他冷淡的拒絕。 「酒逢知己千杯少,我算不算知音?」她再接再厲,不知氣餒為何物。 「算。」她還拗得真有理!他暗忖。 「這不就結了,吹!」 許是熱酒下肚,暖了他的心腸,許是被她熱烈的語氣蠱惑,郭桐果真一管橫笛當胸,輕試音律後,婉轉吟吹。 論音律,聖姥姥只通九竅——一竅不通也,可她聽著聽著也給她摸索出一些門道來。 笛聲清揚,宛若行雲流水,仿佛置身綠色森林間,聆百鳥啼鳴,天籟精靈環侍身邊,令人身心為之舒暢快意。 市井小人或許聽不出郭桐對音律的造詣之深,但也明白這種曲調可不是尋常百姓常聽得到的仙曲,各自紛紛淨耳傾聽,不聽白不聽嘛。 他吹的曲兒是不錯,不過,有那麼點悶氣。 聖姥姥眼觀四面後,作了如是的決定。 她打算下海客串舞娘一下,於是她一手作雞冠狀,一手放在臀部作羽翼狀,搖頭晃腦,滿桌匝跑的跳起她自創的「公雞舞」來。 可想而知,她的舞又博來滿堂采。 郭桐原先吹得專注,這「百鳥朝鳳曲」並不宜時宜地,事先他也不暇細想,只想敷衍過去,但是一旦存乎一心,自己的心志仿佛也貫注其中,此時,聽見微微的竊笑聲,他不由眼簾微掀。 這一看,一口氣堵在喉嚨,上不來又不下去。 他響遏江湖,無人能比的「百鳥朝鳳」居然被醜化成不倫不類的舞蹈,更可笑的是那滿場飛繞、完全破壞自己形象的怪模樣。 她一邊跳舞,一邊找人拚酒……完全是一片失控的荒唐景象。 郭桐緩緩放下橫笛,搖頭歎息之餘,盯著自己多年隨身不離的橫笛好半晌,忽地嘴畔怪異地扭曲,然後露出一個他也不知其所以然的笑容來—— 第二章 朝雨暮雲,蒼煙落照。 喝酒的人在意的是酒的好壞,至於在何處何地飲酒,倒成了次要的事。 郭桐便是如此。 郊野老樹下,貪來一晌涼蔭。 他沒有雇馬車,也沒有自己的坐騎,他靠的是自己的腿。在他以為,人生兩條腿就是要用來走路的,要不然要腿何用? 偏他又走得慢,他不是走不快,問題在他不肯浪費體力,前方沒有目標,他趕什麼趕呢?把力氣花在走路上,未免可惜。 他的臉看起來仍是那麼孤獨憂鬱。 飽滿的酒袋被他喝得只剩幾分,毫無徵兆地,一股水柱濺濕他膝下。 一時酒香四溢。 原來他的酒囊破了個洞,殘酒嘩啦啦地從破洞中流掉了。 「可惜了這好酒。」他不無可惜的咕噥。 霍地,砭人肌膚的劍鋒從老樹上直逼他腦門。 他神色不變,身子斜了斜,輕輕躲過那致命一劍。 然而,來人可沒罷手,挽了個劍花,直取郭桐的咽喉。 那人不但出招快,而且出手之狠毒像和他有著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招招都想致他於死。 郭桐二指揮出,看來平平無奇,但是他出手太快了,快得令人不可思議。 他的食指和中指恰如其分的夾住那把劍的劍身,劍鋒只離他的咽喉一寸左右。 「該死的你。」殺手眼見無法動他分毫,左手一翻,又從寬大的袖口中射出三根小小的袖箭,直取郭桐的面堂。 但郭桐只一伸手,三枝箭已落在他手中。 他凝注眼前這欲殺他而後快的窈窕身影,目中流露出悲傷無奈之色。 「你那麼想要我死嗎?」 那一身雪白的女子臉上蒙了塊紗帕,她死盯著郭桐,眼中有兩簇烈焰。 她咬牙切齒。「不錯!你不死,難消我心頭的恨意,當初,死的人為什麼不是你?」 郭桐渾身一震。 「你我都是斷腸人,相煎何太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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