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溫柔貝勒靚刺客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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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所超乎她想像之外的宅第,拿她父親一手規劃,而且引以為傲的透天宅子和這裡相比,簡直成了班門弄斧之作,遑論她尚未履及的地方!單單廊、軒。 庭、榭、閣、樓就逛得她眼花繚亂,目不暇給。她所經過的每一處都是精雕細刻,美得教她仿若錯覺。 一直希望遇見一個人,隨隨便便,只要是個人就好,只要能告訴她究竟身在何處! 但,她偏偏遇不到任何人,就像處在只有她一人的夢境般。唉,也不必誆騙自己是在夢境了,有哪個做夢的人能感覺到肚子餓得直像火在燒?她相信現在的自己餓得可以吃下兩份麥當勞的炸雞全餐。 就把它當作夢裡的自力救濟——她得救救她的胃腸,儘管是不禮貌的行為,她還是推開了眼前這道門。 「哇噻!」她不禁脫口而出。 這真是一間陳設非常講究的屋子。四壁掛著宋人的字畫對聯,地面鋪著長毛的織錦地毯,桌案上擺了文房四寶、古代的銅鼎,一切佈置得井然有序,十分雅致。 硯臺上橫臥著一枝蘸飽墨汁的毛筆,而白玉的鎮尺下壓著一張橫軸宣紙,潔白的紙上有個寫了一半的字,由此可知這屋裡方才是有人在的,但不知何事使得主人倉促離去。 蘇映心略略掃過華麗的床幔,須臾,她的注意力便被桌上的糕餅點心吸引住了。那一碟碟看起來精緻可口的小點盛放在上好的瓷器內,瓷器的口緣還鑲有彩繪的花草呢! 她數了一數,有十二個小碟,是成套的大餐哩!立刻老實不客氣地又抓又吃,恨不得有個口袋可以將這些從來沒吃過的糕點帶走。 「酷斃了!」終於,她填飽了胃口,想也不想便將油膩的雙手朝褲管一擦,踱向書桌。書桌旁的一面牆上全是線裝書,她隨意抽出一本。 「孫子兵法」,她看了好久才認出這四個字。內容也是用毛筆寫的篆書,每一頁都圈填了密密麻麻的朱砂眉批,看來,這書齋的主人倒像有點墨水的樣子,不是裝來唬人的。 放回那本書,她拉開桌前的太師椅坐了上去。望著眼前可算白淨的宣紙,心底那股創作的欲望蠢蠢欲動著……反正在這像一座空城的宅子也找不到可打發時間的事來做,她如此告訴自己,既然理由充分,她就拈起筆管,肆意地將方才在外瞧見的景物搬上紙面。她主修的是藥劑學,興趣所在卻是美術,她擅長的是油畫,至於水墨則只能算是塗鴉。 她很快地完成那幅畫。在放下筆的刹那,她驟然感覺到這屋子不知哪個角落有一雙眼睛正虎視眈眈地瞪著她瞧,瞧得她心裡發毛。那感覺越來越強烈,強烈到使她的胳臂生起一層雞皮疙瘩,微微發顫。環視了周遭,她看不出所以然,但脊背竄起的寒意在頃刻間令她拋下紙卷,拔腿就跑。 亮晃晃的屋外還有聊勝於無的陽光,多少能驅走她心虛不踏實的感覺。其實她又何必跑?像作賊心虛似,呸呸!她又不是賊。說是這麼說,她還是趕緊舉步便走。又逛了兩圈,卻沒有一處是她曾經經過的地方。她滿身大汗,腿酸腳軟,於是隨便尋了塊石墩,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這絕、絕、對、對是一場夢!沒錯,一場惡夢! 快醒吧,這夢不好玩! 蹺腿托腮的她儘管陷人恐慌裡,一雙不安分的大眼睛仍是骨碌碌地到處溜轉,雖然害怕,但她還是希望能出現個人陪她說說話,不計美醜高矮,不分男女,只要是人就成了。 咦?木梯! 她的腦海亮起一盞燈泡。那長木梯靠在一座假山的後面,雖然有點重,還難不倒蘇映心。她把木梯倒過一百八十度,使勁地拖拽,將它靠上了一幢看起來最高的建築物,梯頂正好堪及屋簷。只要爬上屋頂,就能看清這像迷宮似的大宅第到底生成什麼模樣,順便找找出外的通路。 她一向有運動細胞,慶倖此刻派上用場。 她爬呀爬,飛翹的琉金魚鱗瓦已近在眼前,只要一探便觸手可及…… 「素靚姑娘。」 正當蘇映心爬到最頂階的時候,突如其來,毫無徵兆的男聲在她腳下響了起來,音色雄厚溫文。「有需要在下幫忙的地方嗎?登高攀梯太危險了,更何況有礙觀瞻。」 蘇映心已被倏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大跳,待轉頭往下看,又為一個陌生人所驚駭,手腳一麻,差點從梯階摔滾下去。她的十指使勁抓牢木梯,一點都不想從這距離地面二十幾公尺的地方跌下,出車禍時撞上紅磚路的錐心劇痛她猶有餘悸,說什麼也不願意在短時間內舊事重演。 她掛懸在梯上,俯視底下穿著奇怪的男人。他活像從古畫中走出來似的,峨冠傅帶,寬袖大袍,打扮好似一個明朝人。 她大致恢復了,不再有方才的錯愕。 蘇映心三級並成一級跳,沒兩下便手腳利落地跳回青崗石地面,只一旋身,就看進一張略帶驚愕的臉。他雖然蹙緊了劍眉,但唇紅齒白,溫文儒雅,眼橢而黑白分明,顯然是聰明絕頂之人;深粟色的發配上山核桃色的寬袍,袍襟半紮在布腰帶中,覆皂靴,手中提著一把藥鋤,肩扛竹編藤籠。 她沒好氣地對他劈頭就罵:「喂!你知不知道背後突然叫人是很不劄貌的行為?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我受驚嚇掉了下來跌斷手腳的話,找誰賠償去?」她的反射神經一流,空手道黑帶,根本不是弱不禁風的女子,但現在身上這副皮囊不知是誰的,她可就不敢保證什麼了。 雖然如此,張牙舞爪,理直氣壯還是有必要的。 他看不出她有一絲「受驚嚇」的表情,反倒是咄咄逼人。這女子似乎有些反常,難道是因昨夜的事故導致的?或……她根本只是在演戲?但她這身不倫不類的打扮——長髮是用三根棉布帶子分成三截,上中下成簇束住如雲髮絲,臉龐不染半點蔻紅胭脂,身穿棉布裡衣,以及一件男人的束腳長褲,而且……竟然打著赤腳! 他的下巴變硬了。「素靚姑娘,請你回主屋去,若讓下人們撞見你衣衫不整,難免有蜚語流言。況且,經過昨夜之事後,難道你不想留在古屋內自省一番,考慮考慮日後去處?」 素靚?方才他也是這麼叫她的。 「再叫一遍我的名字!」 這次,他連眼神也變得冷硬了。 「姑娘,在下已對你容忍再三,請勿逼人太甚!」 這樣就叫逼人太甚?這人看起來長得一副氣質出眾,人模人樣,耐心卻沒幾兩重,若不是自己閒蕩了大半天才碰到一個他,她才懶得理呢!「你說『她』叫素靚……」她指著自己說。 他的耐性告磬,他根本不該理她的!所有的人避她如蛇蠍,自己又何必一時心軟、自討無趣?一思及此,他旋而轉向,想逕自離去。 「喂!喂!好嘛!好嘛!我就叫素靚,你別那麼大火氣,拽不拉嘰的,拐頭就走人!我承認我錯了,可不可以?」看他真要走人,她也慌了,好不容易才碰到一個活生生的人,就算拉低身段也不能讓他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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