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天命妻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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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堅強的姑娘,她第一次見。 丫鬟把熬好的湯藥拿來擱在案幾上,又拿了個軟枕替孫拂把腦袋墊高了些,「奴婢熬了藥,這藥裡太醫說有止痛的成分,姑娘忍著些喝了,好歹能舒服些。」 孫拂聞到濃濃的中藥味道,這種味道實在教人喜歡不起來。「我來吧。」 丫鬟把微溫的藥碗放到孫拂的手裡後還不敢放手,兩手虛虛的托著孫拂的手,心想要是藥碗不小心掉下來,她還能接住。 孫拂穩穩地捧著碗,面不改色,小口小口把湯藥給喝光。 丫鬟很有眼色的送上糖漬蜜餞,孫拂沒拒絕,也含著了。 那蜜餞慢慢淡去口腔裡的苦澀,孫拂意識逐漸模糊,又睡去了。 接著她毫無怨言的過起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起先,那叫小泉的丫鬟還想侍候她沐浴、出恭,卻被孫拂想也不想的拒絕了。 昏迷的時候讓人侍候她沒話說,現在還這麼做,和廢人沒兩樣,往後她還活不活了? 她在這裡養傷除了看不見,吃穿用度樣樣不缺、樣樣精細,甚至比她在家的時候更細緻奢華上幾分。 日子翻書般的過去,因為羅翦教謝隱逐出師門,看守客院門戶的換成了朱駿。逐出師門,這麼嚴重?孫拂沒有去探究為什麼,也不好奇,她不敢說熟悉謝隱的個性,但估摸著這換眼的法子不會是他的主意,那麼出這餿主意的人就是背著他行事,來個殺雞儆猴以儆效尤很正常。 她能知道這麼多,實在是因為有小泉這個話癆,一打開話匣子,想掩上耳朵都做不到。 她連秋氏一家子和謝隱同住一個屋簷下,如今壓根是由謝隱奉養兩老的事情都聽了好幾回,這時候的她特別想念三生的沉默寡言。 然而孫拂對前院的風聲鶴唳一無所知,謝隱一怒,謝家地皮都抖了三抖。 羅翦不只一手策劃整個事件,包括擄人、威脅、串通金鳴,連帶謝隱身邊的小廝也被拖下水,給謝隱下了迷藥。 放倒謝隱的迷藥是錦衣衛的獨門秘藥,不用費勁放入飲食裡,對著人直接一把灑過來,謝隱就栽了。 灑迷藥是一些雞鳴狗盜之輩慣用的下三濫手法,而錦衣衛用的迷藥,藥力更加生猛,別說是人,就連牛都可以藥倒三天不帶睜眼的。 昏迷的謝隱隨他們整治,可醒過來呢?別以為豹子閉目休息的時候溫馴好拿捏,他亮出爪子來,不好意思,哀鴻遍野。 謝隱把羅翦逐出師門,朱駿開口求了情,直接送戒律院領了一頓罰,有那麼幾天簡直就是繞著謝隱走,生怕一個不注意又得躺在床上好幾天。 至於那些「助紂為虐」的,謝隱一律趕出謝府,連金鳴都沒少吃他的排頭,若非金鳴苦苦哀求,說是撞了他無法向陛下交代,他就死路一條了,也難逃被趕走的命運。 但信任已經沒有了,謝隱與金鳴之間完全回不到最初的關係。 謝隱待人一向和氣,別說發脾氣,疾言厲色都少有,這回雷霆一怒,謝府眾人一個個噤若寒蟬,行事越發小心翼翼、謹言慎行,這使得整個前院的下人就像一池被霜雪凍住了的魚蝦,難受得很。 這麼大一件事,自然也驚動了府裡的老太太秋氏、謝隱的一兒一女。 兒子謝昭是知道這件事的,畢竟羅翦再膽大妄為、雷厲風行、霸道專斷,沒有謝昭點頭,又怎麼敢這般行事?加上他對謝隱這個師父的崇拜與愛戴,讓他不惜一切都要治好他。謝昭的處罰便是罰面壁思過三個月,抄寫道德經五百遍、禮記五百遍,默寫謝氏家訓直到倒背如流為止。 秋氏也不是傻子,晨昏定省的大兒子忽然不來了,一天兩天還說得過去,連著數天不見人影,問起來一個個支支吾吾,她越想越不對勁,派了身邊的大丫鬟去探聽,那丫鬟也是機靈的,從侍衛的嘴裡撬出了這麼件驚天動地的事。 秋氏得到消息,和匆忙從汴州趕回娘家的孫女謝青鸞一併去了謝隱的鹿尋齋。 趕到鹿尋齋,謝隱兩人都沒見,只告訴秋氏自己已經無恙,只需靜心休養便可無事,另外告訴謝青鸞,她已為人妻,別在娘家耽擱太久,儘早回去。 秋氏是個很明事理的老太太,知道兒子不願見她一定有他的道理,這換眼可不是尋常的動刀子,自己說服不了他,只能讓謝青鸞扶著她怏怏的回去了。 沒見著父親的面,謝青鸞轉而去找自己的弟弟,姊弟倆沒來得及寒暄就進入正題,一番深談才知道父親為什麼突然動這麼大的手術,又因為弟弟和羅翦沆灤一氣,惹得父親大動肝火。 她安慰了弟弟幾句,隨後去探視客房裡的孫拂,她去的時候金鳴正在替孫拂針灸,孫拂的眼睛周圍插滿銀針,卻不見她吭一聲。 雖然看不清孫拂長相的全貌,謝青鸞只在一旁稍站一會兒就離去,但是對孫拂處變不驚、沉著穩重的印象卻是十分的深刻。 對於臥床的兒子,秋氏一顆慈母心怎麼都放不下,請來京城最有名的大夫開了藥膳方子,蔘湯、藥膳、各種滋補藥材,又泡了十全飲讓謝隱當茶水喝,凡是只要對謝隱有好處的,就讓人去蒐羅送來,就算謝隱只嘗上一口她都能欣慰個半天。 秋氏便是謝隱的那位養母,謝隱初進京那些年,秋氏一家仍舊住在杭州臨安城南守著幾分地過日子,直到謝隱喪妻後,秋氏見他一個男人帶著一兒一女,實在辛苦,這才決定舉家上京來。 這些年秋氏一家就住在謝府的後院,養父謝壯不習慣繁華熱鬧的京城,謝隱便在京郊買了莊子,置了田地,讓他自己去過習慣的田園生活,年節若是願意就回來團聚一番,要是不願意,秋氏便領著兩個兒子過去。 秋氏在收養謝隱之後生了兩個兒子,老二謝開一踏入京城就被京城的奢靡華麗迷得睜不開眼,也打開了胡作非為無上限的新視野,後來知道可以仗著謝隱的名頭為所欲為,更是變本加厲,結果一回喝醉酒失手鬧出人命,謝隱本想置之不理給謝開一點教訓,但挨不住秋氏的苦苦哀求,只好出來收拾這爛攤子。 他給謝開兩條路,一條去禁衛軍營從最低等的兵丁做起,一條留在府裡禁足三年,如果兩者都不要也可以,刑部大牢的門開著。 謝開摸著鼻子去了禁衛軍營,把妻子和一雙兒女留在了謝府,擺明就是要給謝隱養。 相較于謝開魯莽衝動的性格,老大謝勇比弟弟多了幾分心眼,謝隱是養子不是秘密,他打懂事起就知道謝隱和他不是同一個娘生的,言語上的擠對沒少過,酸言酸語更是少不了,至於長兄什麼的,他壓根不承認。 而謝隱消失在他眼前那些年,不用被野種處處壓制一頭的日子實在太爽快了,而他沒有再拿謝隱說事,只是因為少了謝隱不時的補貼,日子變得很是拮据。 本以為生活就這樣過下去,畢竟他爹是個泥腿子,再能幹也只能靠著幾畝地換口糧吃,他以為自己的一輩子也就是個黃土刨食的命,哪裡知道後來他娘決定要進京。 一來到京城他才恍然大悟,他和謝隱一個在天一個在地,謝隱住的是巍峨堂皇、精緻優雅的宅子,出門有馬車載送,在府裡說話一言九鼎,擁有滿屋子的下人,身上的穿戴更不用說了,這讓謝勇忌妒得要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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