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錢途似錦下堂妻 | 上頁 下頁


  就算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也沒能改變祖母的心意。

  楊氏體弱,照顧不來孩子,因此樂不染和母親並不親近,反倒一口兩口的喊著奶娘,因為和柴王氏親近,也就和柴子玩得很好。

  「娘,四姑娘在這——」柴子往大街上喊了一嗓子。

  沒多久,一個看著矮小,卻健步如飛的婦人撩著裙子跑了過來,嘴裡亂七八糟的喊著,「哎呦喂啊,我的好小姐,終於找到你了!」說時遲,那時快,便將樂不染抱了個結結實實。

  樂不染感覺到婦人的手是抖著的,她不習慣陌生人這樣熱烈的擁抱,身子僵了僵,只是看著婦人半白的頭髮和被歲月折磨的臉上溝渠,就靜靜的讓她抱了一會兒。

  §第二章 開啟營生的活兒

  「我髒得很。」

  「不髒、不髒,回去奶娘讓你勺兒姊給你燒熱水,你好好洗洗,洗去一身穢氣,人就舒坦了啊。」勺娘是奶娘的女兒,已經二十歲,還待字閨中。

  「什麼都別想,跟奶娘回去……如果小姐不嫌老奴的家破舊簡陋……」中年婦人有些不安。

  不管怎麼落魄,小姐可都是她奶大的小姐,怎麼能和下人住一塊?

  「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

  柴子有些支吾,「我、我娘一聽到小姐被高家送回來,就擔上了心,不等我下工便趕著讓我到樂家門口去守著,就怕錯過和小姐見面的機會,只是……哪裡知道小姐竟是讓人用門板扛回來的,這一急,」他搓起了手。「便跑回家把我娘帶了過來,可惜不管我們怎麼求門房就是不肯讓我們進去見小姐。」

  從大雨稀裡嘩啦的午後一直到夜幕四合,後來是他使了二十幾個銅錢,門房這才告訴他們別傻等了,四小姐被老太太痛責一頓,攆出家門去了。

  樂不染低頭看著兩人連草繩都忘了纏,已經濕透的鞋子,神情模樣也沒有比她的狼狽好多少,眼眶一熱,鼻子發酸。

  為了她啊,一個任何血緣關係也沒有的人……

  樂不染就這麼在城西柳巷柴家小院住了下來。

  日常幽暗巷弄的柴家很小,是早年過世的柴老頭留下的遺產,一明二暗三間房,小院用來晾曬衣服,屋簷下堆著柴火,後罩房隔成廚房、浴間和茅房,倒也足夠柴王氏母子仨居住,不過如今多了一個她,本來不寬敞的地方就有點不夠用了。

  平時,柴子到附近的窯坊去上工,窯坊的老闆並不管飯,柴王氏數十年如一日,雷打不動的天摸黑就起,給兒子準備早飯和午飯,早飯是饃饃夾鹹菜,午飯是鹹菜配饃饃。

  接著她會擔著批來的漁獲到西市集去賣,下市時用賣不掉的魚和相熟的販子、店家換取一些蔬菜米糧回來,女兒勺娘就留在家裡收拾家務,繡些荷包帕子貼補家用。

  一家人多的沒有,日子倒也湊合著過,只是,柴子十六歲,勺娘二十,如今還沒有一門好親事。

  柴王氏那個心急啊,可惜柴子看來看去就是沒有合眼緣的,勺娘呢,就更一言難盡了。

  然而,她還是把曾經喝過她母乳的小姐,義無反顧的領回來了。

  賺錢的人沒有增加,吃口糧的人又多了一個。

  然後她還不幹活。

  柴米油鹽醬醋茶這些不是樂不染的拿手活,她在家裡晃來晃去,雖然有心做點什麼,卻幫不上任何忙,只有添亂的分。

  她真不是故意的,她在現代因為是獨生女,從來不碰陽春水,成年後,離了家,更不可能自己下廚,除非偶而心血來潮。

  勺娘對這位四小姐還是有印象的,小時候家裡要是有點什麼新奇的東西,一定是這位小姐給的,年節一定會有一疋布料和一小袋的白米,所以當時她和柴子每到過年,都會有一套新的襖子和香甜的大白米飯吃。

  這是她最鮮明的記憶。

  在她心裡,樂不染無論變成什麼樣子,她都是主家的小姐,娘親的小主子,讓主子動手,奴才就該死了。

  徹底休息了兩天,樂不染便開始動起了腦筋。

  看樣子,她暫時是得在柴家待著的,至於待多久,還沒個定數。

  她手頭上就只有她娘給的一根有了年頭的金簪,弟弟的二兩半碎銀子,能用多久?用完了之後呢?

  柴家的家境不好,一間到處漏風,下雨漏水的破房子,雖然說家裡有三個成人勞力,但柴子一個月也就一吊多的工錢,柴王氏的生意說不上好壞,頂多換點口糧吃,勺娘的刺繡得錢倒是多一點,但是她整天要忙家務,能拿針動線的時候有限,如今再加上她……

  嗯,她總得找點什麼營生來做,至於改善這家人的生計……徐徐圖之吧,左右一口氣是吃不成胖子的。

  「奶娘,不染沒去過市集,您帶我去瞧瞧好嗎?」她身上穿的是勺娘的衣裳,洗得半白的窄袖短襦,上襦下裙,一塊補丁也沒有,是勺娘最好的一件衣裳了。

  「市集沒什麼好玩的,都是不好的氣味,大家都是混口飯吃的辛苦人,老奴怕小姐受不住,不如留在家裡陪陪勺娘。」柴王氏已經擔起蓋上芋頭葉的背簍,正要出門,去晚了可占不到什麼好位置。

  「沒什麼受不受得住的,凡事總有開頭,還有啊,往後奶娘喚我名字就好了,您老是小姐小姐的叫我,我聽著彆扭。」如今的她是已婚婦人身分,為了在外頭方便走動,她從善如流的挽了個婦人的小髻,隨便用根筷子固定髮髻,這樣出門,也就沒什麼好忌諱的了。

  柴王氏還想說點什麼,卻聽樂不染道:「再不走就晚了喔,我只是去看看,看看而已,奶娘,帶我去啦。」

  好吧,就看看,看看能有什麼事?

  五月的平遙縣涼爽的清晨不過一下子,日光高照,就熱了起來,但街上的人群並沒有減少,擔蔥賣菜的叫賣聲說笑聲,豬肉攤剁肉的聲響此起彼落,鋪面也十分整齊。

  她的視線游來遊去,看著市井容貌人情,這裡還不是最熱鬧的街市,多是賣吃食玩物的小街,也有不少臨街而住的居民,不少漢子翹著腿在早點攤子上吃燒餅油條,婦人裹著頭巾腳邊賣的是自家的青蔬,看起來安樂和平。

  她知道這年頭,男子只要有力氣、識字、頭腦靈活,要掙口飯吃並不難,但是女子想做營生抛頭露面卻處處受限,並沒有那麼容易。

  但是這樣就能難倒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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