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將傾城 | 上頁 下頁
二十


  她又不是那些每天必須上早朝的大小官吏,要為五斗米折腰,而且天塌了也有高個子的人頂著,她說不起來就不起來!

  「您得去主居伺候少爺盥洗,陪他用早膳,您忘了?」少爺昨夜耳提面命要她不可以忘了叫小姐早起,這麼重大的事情,她哪敢忘。

  「最好他是有這麼早起來啦。」

  從來沒有起床氣的她很不情願的掀開被子,亂糟糟的頭髮呈現在如煙的面前。

  她很快為繁德兒抹臉、漱口,用軍梳為她梳順了頭髮,接著又裡裡外外的給她換上衣服,等到整理妥當,這才把人推出門。

  每天睡到自然醒的美夢在重回遙水小宿的第一天就破滅。

  沒道理、沒道理。

  水閣外面的玉蘭花已經娉娉婷婷的綻放,恣意伸展的枝幹上,每朵花都有瓷碗那麼大,色澤白潤,即使是在曙光乍現的淩晨,那隱約的輪廓和美麗,一點也不輸給白天。

  繁德兒看著被花朵壓到低垂的枝椏,很順手的摘了一朵香噴噴的玉蘭花,放進袖子裡。

  同時,被如煙拉著往前走的她不禁一路腹誹那個莫名其妙心血來潮、改變心意要她過去伺候的越紫非。

  其實推敲後,這道理也不難想通。

  說穿了,那個奸詐小人越紫非,根本是變著法子監視她,不讓她有半夜爬牆逃走的機會。

  她講話就那麼沒有信用嗎?她說不走,就不會走的。

  來到紫氣東來閣,如煙輕輕的敲門,「少爺,小姐來了。」

  「嗯,進來。」

  咦,真的醒了?

  如煙沒有招喚不能進主子的門,她只能偷偷叮嚀,「小姐,萬事小心啊。」

  「知道、知道,他不會吃了我的。」她不以為意。

  跨進門裡,主居的佈置一目了然。

  繁德兒只能說這裡的家具擺設都非常大氣,偏廳敞閣的轉角,可見各式各樣的上等瓷器,隨處可見鮮冊的奇花異草,刻紋都有來歷的酸枝木桌椅,大小物品看起來都非常的有質感。

  他沒有虧待她,自己也很會享受。

  一個青衣小廝端著洗臉盆從越紫非房裡出來,從她身邊經過,尾隨在他後面的是一臉清爽的越紫非。

  「你來了?」

  「嗯。」

  「說卯時要到,你看看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即使是家常服,也是錦衣玉帶,她再多看幾眼,老實說,他真是個衣架子,無論穿什麼都好看。

  「不知道,你們這裡都用沙漏看時間,我看不懂。」

  「連沙漏都不會看?也對,你應該也不識字。」她的出身,能要求什麼?

  不對,她要不識字,前些日子她還要人到書庫去拿書看?不識字的她還會看王朝地圖……呵呵,真是說謊面不改色啊。

  繁德兒不去爭辯這個。

  女子無才便是德,隨便他怎麼去想好了。

  「可惜了——」他聲音拖得長長的。

  「可惜什麼?」沒人叫坐下,她很不客氣的自己來。

  「我發現你雖然會一些格鬥技巧,卻是一絲內力也無。」

  「那又怎樣?」內力,她的確沒這東西。她會的拳腳功夫都是從格鬥學校學來的,學校什麼都教,就是沒有教內力、真氣這門東西。

  一顆子彈就能解決的事情,又何必浪費時間去學什麼內力?

  但是在這塊沒有槍械子彈的地方,沒有真氣內力,她那些技巧就等於花拳繡腿,一毛不值吧。

  想在這塊土地上立足,唯一的辦法就是要讓自己變強,擁有強悍的實力。

  武功,絕對是必要的。

  「我本來打算叫浮屠教你如何運氣,傳授你內功心法的,可惜,你不識字,男女又授受不親,我總不能讓浮屠手把手的教你認穴……」他一副可情了的神情。

  「誰說我不識字?」絲毫不覺得自己跳進某人挖的坑裡頭,趕緊跳出來承認。

  「哦,你識字?」

  「拜託,我起碼有大學的學歷好不好。」還好這地方用的文字不是隸書、草書、小蒙那些歪七扭八的字體,普通的文言文,看習慣了的繁體字,一點都難不倒她。

  「大學學歷是什麼?」

  「反正……我讀過書就是了。」

  「你讀過書?」她還能叫人更驚訝到哪裡去?

  她所有的一切都脫離常軌,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子?

  起先覺得她敏銳聰慧,令他驚訝探究,一段日子下來,她表現出來的,越發叫人驚豔、著迷,她,讓他中意得不得了。

  現在,又再度驚豔。

  她是一本教人怎麼讀都不會厭倦的書……

  「我們那裡的老老少少幾乎都讀過書,文盲幾乎不存在。」

  「你的家鄉究竟在哪裡?」沒有文盲的國家,世間有這種地方嗎?

  「反正也已經回不去了,說了,也沒用。」回去,怎麼回去?她那支離破碎的身軀還在嗎?還能喘氣、還活著嗎?

  恐怕早就成為一堆白骨了。

  「你身上的謎題太多。」說怪話不是頭一遭。沒有文盲的國家,很難想像。

  「不是謎題,只是說出來很難叫人相信,為了保住我這條小命,還是不要說比較好。」她已經是奴人了,再被當成妖人,就地行刑那種沒人道破習俗真的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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