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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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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紫非看著她多變的表情,既然她一而再的不提自己的出身,層層掩住心緒,既然不想坦然以對,那麼他就等吧,等到哪天她自己願意說的時候。 「那就這麼說定,以後的每一天,你還是照常來陪我吃早飯,吃過飯,其他的時間你自己運用。」 聽起來時間依舊寬裕得很。繁德兒點頭。 「開飯吧。」他笑得像得逞的狐狸。 她這頭實在點得有點太快,她很慢半拍的發現,陪這位爺吃飯不是小工程。 他奉細嚼慢嚥為最高法則,一口飯要咬上半天,一碗湯要喝上半天……這就是有錢人家的臭規矩…… 吃過飯。 「茶。」 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標準寄生蟲。 「茶來了。」 「捏肩。」 「你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頭子,也沒有五十肩,捏什麼捏?」 「捏不捏?」 磨牙。「捏。」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那個混蛋,伺候他吃早飯就用去好幾個時辰,又不是牛,四個胃還反縐咧。 好幾個時辰欸,想想,她自己好像也沒吃上幾口飯。 給我記住,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繁德兒嘀嘀咕咕的走了,越紫非耳朵立刻發癢,用膝蓋想也知道,她很有得氣的把他亂罵一通了。 想起她瞪眼生氣時,那精神抖擻,臉紅得像蘋果的樣子,他一天的精神好像都被充滿了。 回頭看見地上掉了朵玉蘭花。 這不是他院子裡的。 他撿起來。 他知道只有哪裡才有這麼動人心魄的花。 不只香氣迷人,就連個頭也長得跟別人不一樣。 原來她身上那麼香,是因為這個。 他把花往幾案上放,轉身往敞廳走去。 但是他很快去又複返,把那朵依舊散發香氣的花兒放進了袖子。 一年時光過得飛快,就好像只是眨眼般的事。 春風如剪,剪出碧綠校葉,剪出溫軟的白雲和姑娘們的春衫。 也才短短一年,繁德兒在浮屠的調教下,不斷利用時間,修習內力,將內功練到了超乎她這年紀該有的成績,就算還未能到達爐火純青的地步,在浮屠這師傅看來,她天賦之高,已經是前無來者了。 這天,用過早膳,繁德兒依照慣例的離開紫氣東來閣,前腳剛跨過門檻,越紫非那把清朗如雲的聲音就追了出來。 「我可能要出一趟遠門。」 他出遠門不是新鮮事,這一年,他也常出門,多則半個月,少則幾天的。 「這次要去哪?」她轉頭,這一年,她的個頭幾乎比一年前多了好幾寸,臉色紅潤,骨骼均勻,稚氣混合著聰穎自然的寫在兩道英眉裡,才小小年紀就長成這 般,假以時日,不知道會變成什麼俊俏模樣。 「上山。」 「嗯,幾日回來?」 「無法預計。」 繁德兒腳步收回來了。「什麼意思?」 每回他出門,她都會例行的問他要去哪、幾時回家,他也總是據實以告,時間一到,也都準時回來。 這變成了一種他們彼此間小小的習慣了的行為模式。 所以,他出門歸出門,繁德兒也很安心。 「你這次上山,有別的、很重要的事嗎?」總覺得他特別告知,事有蹊蹺。 「要上山拜師學藝,再不上山,就老了。」他那一本正經的模樣叫人發噱,但是再細看,完全不是那回事。 他沉靜而悍然,不容更改的決心、絕不猶豫的堅持很明白的彰顯著。 「再說一遍?」繁德兒挖挖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 噴飯「老」這字眼,論她自己靈魂的年紀,她都沒叫老了,他算哪根蔥。 「你可不是那種只會混日子的男子,幹麼把自己說得一無長處。」教她騎馬,推演兵法,教她練武防身,這樣的男人夠優秀了吧,居然嫌不足,想要更上層樓,精益求精? 其實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擁有上進心,誰能說不好? 「我學的只是粗淺的拳腳功夫而已,這些還不夠。」這一年,她的精進,他看在眼裡,或許很快,她的修為就可以與他比肩。 他不想在這個地方輸給某人。 「我這幾天就會起程。」 「你前天、昨天,甚至剛剛吃飯的時候為什麼都不說?」火燒眉毛了才丟顆炸彈下來,讓人措手不及,這算什麼! 「因為我沒想過你的反應會這麼大。」他眼神帶著玩味。 「哪有。」繁德兒心虛的摸摸自己的臉,打死不承認。 她只是神經線沒控緊,偶爾……偶爾發神經。 「為什麼這麼突然?」好像一個悶雷炸在胸口,炸得她喉腔發澀,暈頭轉向的,這感覺很差。 「不是突然,這是我早就計劃好的人生一部分,只是我覺得現在是應該實踐它的時候罷了。」 「你從來沒說過,暗示、明示,都沒有。」她忿忿。 她突然覺得自己一直沒有看透他。 「這又沒什麼好說。」 沒什麼好說?她咬牙,很好,沒什麼,那她又何必一個人唱獨腳戲,在那裡表現得非常有什麼呢? 「去吧、去吧你,最好一輩子老死在光禿禿的山頂上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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