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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白岫有些遲疑:「我現在在宮裡當職,同僚是碩王府的三貝勒,他平日很照顧我,常常指點我一些不熟的事項。」

  當職、王府、貝勒……聽起來好遙遠啊,遙遠而陌生的京城貴胄。

  燭雁注視兄長一陣,真是不習慣他和這些遙不可及的稱呼、人物扯上關係。

  「你……記得從前的事了嗎?」

  白岫搖搖頭,很不高興:「他們非說我是融雋,所有見過我的人都說是,可是我什麼也不記得,他們又攔著不許我離開京城。」

  「那、那個誰,你去見了沒有?」

  「哪個誰?」

  「烏雅。」燭雁幾不可聞地歎息,「大哥,你很久以前娶過妻的,阿齊亞不是跟你說過。」

  「我不識得她,那些人說的,我不信。」白岫垂眸,固執地說道:「成過親什麼的,我都不信,阿齊亞和我打了好幾架,要我去見她,不過他打不贏,所以我一直都沒去。」

  燭雁只能歎氣,「那麼,你現在也不住在他們說的關家是不是?」烏雅既在那裡,大哥必不去的,他誰也不記得,京城對他來說全然陌生。他又不若尋常成年人能適時熟悉適應,這處處陌生的一年,他是怎樣過來的?

  「皇上送我座小院,離宮裡很近,又安靜。你過去和我一起住。」他微微笑了一笑,「我出不了京城,但留意了榜上有漢庭名字,想著你大概會來,所以輪了班後,馬上就過來接你。」

  「連皇帝都見到了啊……」燭雁喃喃道,「還送你院子住,看來阿齊亞說皇上當年很喜愛你,果然不假。」

  「你別和漢庭一起住客棧,只有你和他……」白岫頓了一頓,壓下一股酸酸的澀意,勉強道,「你是姑娘家,住客棧不方便。

  燭雁認真考慮一下,「倒也是,不過呢,他一定又會囉哩囉嗦地不高興,剛才就大發脾氣,我若真的不住客棧,豈不是白白送上去叫他訓……」

  白岫靜靜地注視她,看她煩惱猶豫地左思右想,忽然開口道:「燭雁,我記得你說不想嫁漢庭,是麼。」

  「啊?」

  「你還說,希望我做主,替你駁了婚約。」

  「呃、那個……」這麼久了,虧得大哥還放在心上。

  「現在,我可以為你做主,退掉你與漢庭的婚事。」

  燭雁愕然,看向兄長,那認真的眼神,不再如孩子般的口吻,讓她忽覺有些不安起來。

  躡手躡腳地上樓,迎面過來的店夥計剛要張口招呼「佟姑娘回來了」,被她及時擺手示意噤聲。回房須經過時漢庭房間,他一向晚睡,叫他聽到動靜,少不了又要給她臉色瞧。

  下午和大哥聊得太久,竟沒注意天都黑了,又一起快快樂樂地去吃飯。大哥今晚就要接她過去,她哄得千辛萬苦,才勸了兄長先行回去,她在哪裡住的問題,過幾日再說。

  哪知時漢庭的房門卻開著,她只得硬著頭皮經過,希望他專注讀書,沒有留意門外才好。

  「燭雁。」

  時漢庭的喚聲打破她的奢想,不由暗暗腹誹,家裡阿爹都沒有他管得嚴。

  「什麼時辰了,才回來!」他隱怒地走出來,「一個年輕姑娘,天黑還在外頭逛,成何體統!」

  燭雁沉默聽他訓斥,儘量把話轉聽為「天這樣晚,遇了危險怎麼好」,唔、他是擔心,訓她也是為她著想。

  責怪完畢,時漢庭又道:「你進來,我有事和你說。」

  她只好隨他進去,看他皺著眉,像是思慮重大事項。踱了很久,才突然道:「我們兩個,儘快把婚事辦一辦,過幾天我叫人帶信回家,回去辦還是在這裡辦,問一下父母的意思。」

  燭雁一怔:「這麼快?」

  「一則我們孤身在外,長久下去難免惹人閒話;二則……」時漢庭猶豫地瞧她一眼,躊躇半晌,低聲說:「戶部王大人有意許婚,我說我已訂親,他卻不很死心……」

  燭雁心裡微跳,「哦,那個、你年輕有為,受人垂青也不奇怪。」

  「所以,我想,我們儘早成親,也省了許多口舌推卻。」

  「推了多可惜,岳丈做官,對你的仕途應該很有幫助。」她偷偷檢討自己,是不是建議得太有誠意了一點?她似乎應表現得很惶恐很擔心時漢庭變心才對罷?

  「什麼對仕途有幫助!負義忘貧、拋棄糟糠,傳出去我怎麼做人!」他惱怒道,「你放心,時漢庭不是寡廉之輩,既然我們已有婚約,就絕不會棄你別圖。」

  「可是,你並不喜歡我。」燭雁忍不住輕聲實言,「你怕被人指點,說你貪圖富貴,悔婚另娶,你並不在意娶的是誰,你只是維護你的氣節傲骨,不想被別人唾笑輕視。」

  時漢庭震動地瞪著她,半天才艱難道:「胡說,誰說我、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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