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坐懷誰不亂 | 上頁 下頁 |
| 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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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愣。 「你不知道待在這個家裡卻永遠被排拒在外,永遠被當成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是什麼樣的滋味嗎?」邢仲雙眼裡閃動著憤怒和受傷的光芒。「大家眼裡就只有我那出類拔萃、溫文爾雅的天才哥哥,卻從來沒有我這個弟弟的存在……」 風尋暖張口欲反對、抗議,可是他話裡的痛苦和某些字眼卻奇異地點中了她的心結。 你不知道待在這個家裡卻永遠被排拒在外,永遠被當成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是什麼樣的滋味……她知道,她也嘗過那種滋味。 無論怎麼努力,怎麼抗爭,怎麼大聲嚷嚷,都沒人看見,沒人在意也沒人在乎。 「我也是邢家的一分子,我也想為邢家做出貢獻,可是從小爹娘看重的就只有大哥,邢嬤嬤和老師傅們讚美教習的也是大哥,就連下人們也勢利跟地只跟著大哥身後轉,根本就沒人搭理我。」邢仲深深吸了一口氣,露出一個顫抖而含怒的冷笑。 「就算沒人搭理你,就算你被漠視,可你也不該偷傳家寶賣給死對頭!」她回過神來,拒絕被動搖心志和立場。「平常自家人鬥自家人,在家裡內亂也就罷了,可一有外敵,炮口總得一致向外才對,否則豈不是教外人有機可乘嗎?」 「我承認我是氣瘋了,因為深覺遭受不公平對待,所以才故意偷了傳家的天工刀具要去賣給死對頭。」他露出苦笑,「但是我也付出代價了……兩年來,我像是被世人放逐、遺忘了,邢家上下幾乎都當我死了。」 她怔怔地看著他。 「過去被當作影子我也認了,可是現在,大家卻把我當成個死了的人,人人見了我都當沒見過,好像我真的死了,是一縷亡魂回到故居……」 風尋暖沒來由地一陣心虛了起來。 因為她也是「人人」當中的一個啊。 「我只是想要當一個有參與感、真正的邢家人啊……」他悲傷地把臉龐埋在雙掌之中,肩頭微微抖動著。 那個流裡流氣、跩得二五八萬的傢伙……是在哭嗎? 風尋暖有些不知所措地咬了咬下唇,猶豫著究竟是該溜還是該上前安慰好?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半晌後,她清了清喉嚨,「如果你真的想要參與邢家的事務,想向大家證明你真的改過了,你可以努力去做啊,畢竟……行動可以證明一切嘛!」 啐。風尋暖你這是臨陣倒戈嗎?你怎麼還真的安慰起了這個曾經帶給心上人莫大打擊的混蛋? 她心底突然有些矛盾掙扎了起來。 「是嗎?還有人會相信我,給我機會嗎?」邢仲抬眼望著她。 冷冷道:「像你,風家的大小姐,見了我還不是迫不及待想閃人? 在你心中,我定是跟堆垃圾一樣令人厭惡吧?」 「呃——」 邢仲豁然起身,臉龐閃過一絲深沉的悲憤,「算了,我為什麼要跟你講這麼多?你們——都是一樣的。」 「喂喂,你這樣講是什麼意思?」她眨巴著眼睛,呐呐地望著他憤然離去的背影。 那一天邢仲的表情、邢仲的話語,不斷在她腦海裡回蕩著。 她還是很討厭他,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卻也沒法不去同情他。 也許是因為……有些「同病相憐」吧! 尤其眼見兩個月過去了,她依然在邢家當個小學徒,除了學會如何把大木頭刨得圓滑乾淨光亮外,其他本事也無長進。 雖然知道學徒最少得熬個三五年才能夠再學進一步的技術,可是她沒有三五年的時間,她連三五個月都等不了了。 距離花轎交件的期限剩下二十來天,想必沒有她在家裡「礙事」,爹爹和師傅們都進行得很順利吧? 「可惡的爹爹,壓根都不管皇上在聖旨上寫明瞭,是要風氏鳳轎坊的『新任』掌事來雕制公主花轎嘛!」 在派了阿香回去偷偷打探消息回報後,她的心情就更悶了。 聽說整頂百年紅樟製成的花轎主體已經快要完成了。 轎帽以大紅珊瑚為底,繡有鳳凰牡丹,寓意富貴吉祥,轎簾呈波浪形,以絳紅緞面錦子為主,邊緣以金線銀絲團團紋出喜,當中繡的是五彩鴛鴦……嘻,真是俗氣到不行! 「為什麼不是鳳凰就是牡丹,不是喜字就是鴛鴦呢?」她真是心癢難搔,喃喃道:「要是由我主導,肯定能做出一頂天下無雙、聞所末聞、見所未見的驚豔大花轎的!」 唉,雖然她大半辰光都耗在邢家,可是無論如何,公主這頂花轎她是非參上一腳不可,就算沒時間全程雕琢精製,她說什麼也要把最重要的——那兩面轎窗上雕花紋飾的主權搶到手! 「可究竟要怎麼做,大公子才會願意教我邢家的雕刻啊……」想到煩躁處,她衝動得直想仰頭對月長嘯。 就在這時,風尋暖的眼角餘光驀然瞥見小湖的另一端,像是有個長瘦身影緩緩走人湖水……有人要投湖自盡? 風尋暖悚然大驚,想也不想拔腿飛奔沖了過去,嘴裡一迭連聲大喊:「喂喂喂!幹什麼你?」 月色昏暗,可她總算及時飛撲過去死命抓住了那人的頸項,硬生生給拖了回來。 「放開我!你、你到底在幹什麼?」「獲救」的邢仲又驚又怒,喘嗽嗆咳、氣急敗壞地掙脫了開來,憤怒地瞪著她。「咳該咳……」 咦?是邢二公子? 「嘖,早知道就不要那麼雞婆了……」風尋暖自言自語,隨即皺起眉頭,不爽地道:「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事不能解決,非要哭哭啼啼尋死覓活的不可?」 「誰……誰哭哭啼啼了?」邢仲勃然大怒,臉色瞬間漲紅了。「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她指著他濕了半身的衣衫,鄙夷道:「還說沒有?你不是要投湖自盡嗎?不然三更半夜的,玩水啊你?」 「幹你什麼事?」他滿腔怒火突然被濃濃的懊喪取代,頹然地坐倒在地上,啞聲道:「我這個人,根本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要死也別挑這裡,這小湖是本姑娘三天兩頭必經之路,我才不想老是半夜撞鬼咧!」她沒好氣地道。 「你!」他心頭火起,再度怒目瞪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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