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君王沒尺度 | 上頁 下頁 |
| 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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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貴為一國之帝,長久逗留他國也不是個辦法,」她淡淡地道,「阿旦雖無德無才,也不敢再背負狐媚君王、禍國禍水的罪名,您還是請回吧。」 「孤已遣散後宮,只盼能早日迎你回國為後……」他陣光熾烈灼熱地緊緊盯著她,嗓音裡透著一絲無可錯認的乞求。「阿旦,和孤回家好嗎?」 家?不,那是他的北齊宮,卻不是她的家,她的歸宿…… 獨孤旦神思有些恍惚茫然了起來。 四個月前,那撕心裂肺的絕望痛楚仿佛仍在胸臆間啃蝕著,那日的劇烈爭執也猶在耳際眼前回蕩—— 孤並沒辜負你,孤說了這輩子只寵你一人,孤會做到,當初你不也只想做孤的寵妃甚至是奸妃嗎?怎麼現在倒跟孤又爭起了其他?阿旦,你究竟看中的是孤這個人,還是孤這個君王的身份? 他能疑她一次就能再疑她第二次、第三次……就算如今他的後宮空空蕩蕩,可是帝王之愛能維持多久?一生嗎? 不會的,這世上本就沒有什麼是天長地久,況且她和他之間最纏綿熱烈,真正最美最好的時光也不過短短半載,然後就補現實逼近眼前,凌遲寸割得支離破碎。 終歸到底,一切因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她只是個依靠他愛寵而生的女人,一朝紅顏未老恩先斷,為妃為後,是愛寵是冷落,還不是在他一念一言間? 他永遠不會知道,她最害怕的是什麼,可是他永遠能輕易擊潰她的防備,將她一顆唯恐受傷的心踩得稀巴爛。 母親的離世,父親的無情,她已經被遺棄了一次,而四個月前他毫不猶豫大步離去的背影,更是讓她清清楚楚地明白了一個事實—— 她,獨孤旦,再不想將自己一生悲歡福禍交付在另一個人手上了。 這世上什麼都會變,什麼都不可靠,唯有冷冰冰卻沉甸甸的金銀能買得現世安穩,溫飽和尊嚴。 「相信這天下有無數才德兼備的絕色女子都願意入您後宮,受您愛寵,」她平靜地開口,「可阿旦已經沒興趣了。」 「阿旦……」他的臉色蒼白,眼底悲傷難言。 「你,你對孤再無信心了嗎?」她深吸一口氣,將清晨清冽的冰涼氣息吸入肺中,再慢慢吐了出來,仿佛這樣就能吐盡胸中糾結酸澀的滿滿濁氣,將心口那殘存的最後一絲餘燼微熱徹底吹熄。阿旦啊,現在的你,再不需要為他心跳了。 「主公,對不住,是阿旦變了。」她恢復了冷靜,抬頭主動迎視他癡癡苦求的眸光。「阿旦變得自私自利,貪圖安逸,再不想過那樣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的日子……北齊宮,阿旦是回不去了,您就把我忘了吧!」 他受創甚重的內傷又開始翻騰劇絞,喉頭鹹腥血氣濃重,臉色蒼白得恍如簷上未消融的雪。 「阿旦,孤知道,是孤傷透了你的心。」他低聲道,腿腳再支撐不住高大的身軀,微微一晃,卻仍死命地站穩了。 只是在這一瞬,高壑整個精氣神仿佛都被抽離一空,僅剩一副頎長的空殼子勉強撐著。 獨孤旦見狀心下一緊,強抑下伸手相扶的衝動,眼眶不爭氣地迅速灼熱起來,卻還是死死地吞忍了回去,強迫自己平淡而無情地道:「你回去吧,早早另覓德配,另得良緣……」 從此,好好的過日子,好好的當那個威猛霸道、神采飛揚的北齊帝王,享盡後宮佳麗三千之福,生一宮熱熱鬧鬧的小娃子,睥睨天下,傲視諸國,長命百歲,直至無數孝子賢孫榻前尊侍他龍禦殯天。 這,才是他應該走的帝王大道。 她藏在袖裡的手緊緊握著,連掐破了掌心也渾然不覺,只想著無情一些、再無情一些,逼他死心,從此他倆就能真正兩忘江湖了。 「阿旦,這次,孤不會再棄你了。」良久後,她卻聽到他嗓音低低響起,微弱似輕飄飄的雪花,卻字字重逾泰山。 獨孤旦佇立在原地,直到他冰涼的唇瓣在她額際印下小心翼翼的一吻,她才機伶伶地醒覺了過來,可眼前唯見他離去的高大寂寥背影。 他,走了? 她心頭說不出是迷惑是悵然,是釋然還是悲傷,可,他最後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獨孤旦連續好幾日都心神不寧,卻死也不承認自己是在掛念他。 可是,他自那日後再不見蹤影了。 也對,堂堂一國君王在她屋外守了整整五十九日,換來的卻是她冷情的拒絕催趕,不說他是雄霸半邊天的北齊君王,就是一尋常郎君,恐怕也覺尊嚴掃地,此生再不想見她這不識好歹的女子——眼吧? 這天晌午,虎子自外頭回來後便心事重重地在她跟前蹭來蹭去,幾番欲言又止。 「姐姐,那個……」 「若你是想為主公做說客,那就免了。」她面不改色地道。 虎子一時噎住,半天後忍不住撓起頭來,遲疑道:「可……主公病得很重……」 獨孤旦心一緊,猛地抓住他的手臂,「你、你說什麼?」 「主公——」虎子眼色一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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