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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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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獨孤旦卻立時回過神來,鬆開了手,低頭繼續翻看起面前的記賬錦帛,口氣淡然如故。「那也好,他就能早些回北齊養病,不用再耗在這兒浪費辰光了。」 「姐姐!」虎子傻眼了,一急之下不由大吼出聲。「你怎能這樣啊?」 她小臉沉了下來。「虎副將還是護送主公回北齊吧!」 虎子霎時噤若寒蟬,縮頭縮腦地不敢再多說一個字了。 要是當真惹惱了姐姐,她現下腰纏萬貫,揮一揮衣袖立馬就能走得不見影兒,到時候累得主公還得滿天下去追娘子,那他可就成了北齊的大罪人了。 「唉……」虎子只得垂頭喪氣滿臉悲慘地望著她。 獨孤旦卻依然不為所動,可只有她知道,自己心窩子酸楚絞擰得厲害,每吸一口氣都是忐忑煎熬。 不是說身子已經好些了嗎?都能千里迢迢從北齊追到南齊來了,內傷應該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吧?他可是金尊玉貴的帝王,怎麼可能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可是……可是那天她近看他,他氣色確實極為不好,臉色蒼白得像是大病未愈之人,而且他還在她屋外守了五十九天,還淋了一場冰寒澈骨的雪雨…… 那天,他落在她額際的唇瓣冰冷,而且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厚厚的黑貂大氅空空落落地掛在他消瘦的骨架子上,看起來讓人忍不住……鼻酸。 「虎子,你叫飛白把他打昏扛回北齊。」她再難抑煩躁地抬起頭,冷聲道:「他腦子糊塗了,你們這些做臣子的也由著他胡鬧嗎?主公乃北齊的主心骨,要有什麼閃失,誰當得起?」 虎子被罵得頭都抬不起來了,可他也很無奈啊,暗暗嘀咕道:「我們肯勸,也要主公肯聽啊,這世上除了姐姐之外,還有誰說的話他聽得進的?」 獨孤旦登時語塞,隨即心煩意亂地站了起來,抓起記賬錦帛就往外走。 「我巡店去了。總之往後別再來同我說這些瞎七八糟的,吵人!」 半個時辰後—— 「咳咳咳咳……」 在虎繡莊不遠處的這處廣宅裡,有個高大蕭索的身影倒臥床上,背對著房門和眾人,咳得聲嘶力竭。 飛白和三大宗師及虎子面色凝重地看著自家主公,一旁煎好的藥湯涼了又熱、熱了又涼,他們和幾名隨行的老太醫全直挺挺跪在榻前求主公龍體為重,可跪了大半天,卻怎麼也求不來主公喝上那麼一口半口的藥。 半晌後,那個背對著他們的背影終於稍止了喘咳,悶悶地問:「她,真的還是不願來瞧孤嗎?」 辦事不力的虎子頭垂得低低的,都快羞愧得在地上挖洞躲進去了。 嗚,主公,都是虎子沒本事…… 飛白聽著主公嗓音裡那藏也藏不住的苦悶幽怨意味,嘴角不由抽了抽。 敢情,自家主公是趁病撒嬌、想藉機拐妻來著? 飛白默默替自己和無辜的太醫們歎了一口氣,這才開口:「主公,這招對正在氣頭上的主子娘娘無效吧?」 高壑的背影一僵,隨即氣呼呼地裹被滾進床榻深處,連半聲咳嗽聲也不爽哼給他們聽了。 正所謂主憂臣辱,主辱臣死,一個個都不知道他這心都快被摧折苦熬幹了,不幫忙想法子便罷,還來捅他刀是什麼存心? 可憐素來威猛無匹的北齊帝在「病榻」上傲嬌了三天,最後還是只得乖乖地坐起身,皺著濃眉苦著臉灌下了苦死人的藥湯,決心速速養好傷,早早把嬌妻追回來才是王道。 夜深人靜。 獨孤旦憑窗望著外頭靜靜飄落著雪花的夜色,神情恍惚,心思難解。 他的病好了嗎?這幾天虎子也沒再來報他的病情,也沒說他是不是回北齊去了,害她想假裝隨口問一句都拉不下這個臉。 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她如何能再給自己和他藕斷絲連、暖昧不明的機會?「阿旦,你沒錯,皇帝哪裡有金銀可靠?你真的真的一點都沒選錯!」她喃喃自語,也不知是在說服自己還是欺騙自己。 正胡思亂想間,忽地眼前一亮,黑夜裡有什麼冉冉升空,明黃如小小圓月。 她揉了揉幾以為花了的眼,隨即睜大了,愣愣地盯著那一個個渾圓透亮、飄飄揚揚騰空的燈籠。 燈籠上頭還有大大的字—— 阿旦吾妻……孤知錯了……許汝一生……永無二婦……違誓天收…… 她心跳停了一瞬,小臉掠過了一抹不知是悲是喜、是該氣惱還是該感動的神色,整個人木木呆呆地傻望著,那在夜色裡明亮如月,仿若欲直達天聽的一個個燈籠,一個個誓言…… 獨孤旦兩手緊緊掐握著窗沿,心一陣陣催逼著,早該乾涸了的情感卻見鬼的在這一刻又澎湃鼓蕩起來,心底牢牢砌的高牆隱隱有瓦解崩潰的跡象…… 不!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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