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侯爺長命 | 上頁 下頁
二十七


  「此事並非存心瞞你,只是一一」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坦然相告。「這時機巧妙,十分難得,我縱然心中有一分猶豫,卻也不可能放過這個良機。」

  如果只是需要她當棋子,需要她做這場戲,直說也就是了,他堂堂一國公侯又何須出賣美色?

  鄧箴理解他話裡的意思,可正因為什麼都聽懂了,就是這樣才痛苦。

  默青衣從沒發覺自己如此嘴笨舌鈍,明明是坦坦蕩蕩、理直氣壯的權謀良計,為何在這一刻,在她面前,他卻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事了?

  小女知道了,夜己深,請侯爺安歇。

  她在自己掌心寫下這句話後,便恭順地欠身行了一個完美的禮,而後靜靜等他發話可退。

  他無言地看著她,半晌後喃喃道:「你,也早些回去歇下吧,我另外安排人在你身邊,如果夜裡睡不好,讓她們隨時喚太醫過去看看。」

  鄧箴只是恭敬地退下,清痩單薄的身影堅定地一步一步消失在黑夜裡。

  默青衣突然胸口悶室得說不出話來……

  一個時辰後,燕奴眉飛色舞地前來稟報吳王人馬全部成擒,想趁火打劫的鄧家、陳家被摘去了幾個執金吾副尉中最優秀的族中兒郎;見狀況不對,逃入宮中求昭儀娘娘庇護的李笄,也被五花大綁的捆回侯府;被重兵嚴密看管的伯府人心惶惶,被「解救」出來的安定伯嚇得兩股顫顫,己哭喪著臉去寫請罪摺子了。

  「嗯。」今夜一場可能演變成潑天大禍的兵變消弭于無形,從中佈局運籌帷握的默青衣卻感覺不到一絲快意感,思緒不斷走神,盡是稍早前鄧箴眼中的疏離……

  ***

  長樂宮中,面容清麗、風韻猶存的李昭儀神情凝重地看著跪于殿下的宮人,握著雕鸞扶手的柔荑微透出青筋來。

  「胡鬧!」她保養得宜的臉龐透著一絲厲色,「伯府上下就沒了個懂事人了嗎?居然坐視放任羿兒那個膽大胡塗的去對付青兒,還參和到吳王逆反的禍事來,一個個是嫌本宮在宮裡活得太自在,巴不得皇上厭棄了本宮嗎?」

  若不是自己的母家,像這樣屢屢扯後腿的,李昭儀早就翻臉了。

  「回娘娘的話,」宮人身子伏得更低了,哆嗦道:「伯,伯爺被二爺命人拘住了,這才未能及時阻止,請娘娘息怒,恕、恕罪啊。」

  「明明知道本宮最看重也最心疼青兒,平時本宮還捨不得勞累到他一根手指頭,伯府居然三番兩次地支使他這個,支使他那個……」李昭儀喉頭哽咽了一下,眼眶跟著紅了。「現在還惹出了這麼大的禍事,還不知道會讓青兒怎麼想我這個姨母……」

  宮人吞了口口水。「娘娘是侯爺的親姨母,向來對侯爺愛護看顧有加,侯爺自然會明白您也是被二爺牽連的。」

  李昭儀頹然地支著頭,揮揮手道:「莫再說了,終歸是本宮當年對不住他們母子,如今怎麼彌補也彌補不回了,只盼他心中仍有我這個姨母便好一一既然吳王己伏誅,想必明日一早便能解除全城戒嚴,你讓伯爺親自到鎮遠侯府登門謝罪,記住,必要時讓老祖宗也出面,現在也就指望老祖宗能再穩一穩青兒了。」

  只要青兒高抬貴手,就能輕易摘除羿兒參與吳王叛亂的罪名……總之,伯府是一定不能有事的!

  「諾!」

  待那宮人退下後,李昭儀揉了揉眉心,疲色盡顯。

  「娘娘,」她身後始終默不作聲的年長侍女熟練地按揉著她的雙鬢,紆解她頭疼的老毛病,低聲道:「再這樣下去,情勢對您大大不利啊!」

  「本宮又何嘗不知?」李昭儀苦笑了。「本宮如今什麼也不求了,只要能夠和三皇兒安安穩穩,不被後宮這些蛇蠍吞吃了就行。」

  年長侍女沉默了一下。「娘娘恕老奴多嘴一句,伯府和鎮遠侯關係緊張,也未嘗不是一個好機會。」

  「本宮那『好哥哥』的本事如何,難道本宮還不瞭解嗎?」李昭儀諷刺地道,「現如今要不是看在他還能牢牢守住這個安定伯的爵位,本宮早就一一」

  「依老奴看,大爺倒是個可栽培的。」

  李昭儀緊蹙的眉頭舒展了些許,沉吟道:「嗯,本宮也想過,不過他向來同本宮不冷不熱的,心思難辨,萬一又養出了個白眼狼,本宮豈不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是老奴愚昧,思慮淺了。」

  「不,總之羿兒已是廢了,」李昭儀挑眉,眸中光芒複雜。「本宮總得再扶持一個得用的,他,便看著試試……」

  「諾。」

  李昭儀閉上了眼,由著年長侍女為自己揉頭,半晌後低聲歎了一口氣。

  「當年,或許我就不該進宮的。」

  這條路,太狠,太冷……可她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一整夜輾轉,鄧箴徘徊在惡夢與恍惚之中,待雄雞高鳴破曉時分,她默默地起身下榻,掏了把冷水幫昏沉的自己醒一醒神。

  「籲……」她長長籲出了一口氣,蒼白小臉上明顯可見發青的眼窩,只不過和昨夜相比,顯得鎮定沉靜了許多。

  歷經漫長如永夜的這一晚後,她終於收拾好心情,把所有不該出現的悸動與念想,統統嚴實壓制到內心深處一角。

  該上工了。

  鄧箴瞥見服侍的女婢已經換了人,態度恭謹身形筆直,一看就像是自軍中打磨而出的一一她也不去想,這究竟是保護還是監視,因為侯府的一切都與她沒有干係,她只要做好自己庖丁的責任便是。

  理智清明如舊,可心終究再回不去那酸酸甜甜、揣著歡喜的滋味。

  待侯爺身子再穩定些,她也該和弟妹們回蕎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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