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侯爺長命 | 上頁 下頁
二十八


  鄧箴一走出房門,就看見前方一個修長清痩的身影,靜靜坐在特製的紫檀木推椅上,身旁的燕奴意味深長地盯著她,眼神有些不善。

  她心一咯噔,迅速逼迫自己冷靜下來,緩緩走近他面前,行了一個禮。

  「昨夜睡得可好?」默青衣氣色看來極為蒼白,神情卻很溫柔。

  她點了點頭。

  「眼圈都發青了。」他輕歎,「昨兒還是該讓服侍的人幫你點炷安神香的。」

  經過昨夜之後,他的溫柔在鄧箴眼中已經不再那麼純粹,對此,她只是搖了搖頭。

  見她如此恭順疏離,他胸口又湧現了股熟悉的悶痛,不是蠱毒發作,可那冰冷惶惑感更劇。

  「阿箴……」他囁嚅了良久,終於抑不住衝口輕喚了她的名字。「你,怎麼了?」

  默青衣縱然對男女之情稚嫩青澀如初生嬰孩,可出自男人的天生敏感,他隱隱約約察覺到她的異狀,己不單純只是受驚後的抗拒和防備。

  只是就算知道她惱了自己,他還是弄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也就更無從安撫起了。

  鄧箴看著他困惑中有一絲忐忑的神情,心下一酸,卻再也不可能讓自己自以為是的沉浸在他的「柔情」裡,自誤誤人至無可自拔的地步。

  這侯府,是再住不得了。

  她上前一步,攤開手掌,在上頭寫下:侯爺近來好些了,小女也該歸家了。

  他渾身一僵,無言地望著她。

  身後的燕奴濃眉皺了起來,虎目盛著怒氣地瞪向鄧箴。

  「為什麼?是本侯做錯什麼了嗎?」他低聲問。

  不是他,是她自己。

  鄧箴再搖了搖頭,壓抑著內心百般複雜的酸澀,又複寫下:長久不見弟妹,小女心中難安。

  默青衣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清俊眉眼淺淺漾起了笑紋。「令弟妹在別院很好,若你想念他們,便讓他們入侯府與你相會便是了。」

  燕奴忍不住挑眉,略帶警告地盯著鄧箴。「侯爺說的沒錯,鄧小娘子可別辜負了侯爺的一番好意。」

  她心中湧現了被逼迫的別屈感,尤其燕奴那高高在上的示恩口吻,仿佛她再婉拒便是不識好歹。

  可鄧箴,你明明就不該太拿自己當回事了!

  最初本就是恩公一再伸出援手,她進侯府報恩也是心甘情願,那麼如今她還有何可矯情、可生氣的?

  鄧箴深深吸了一口氣,胸口裡的忿忿翻騰霎時消失無蹤,悵然地暗暗苦笑了。

  恩公便是恩公啊!

  一一是小女想差了。小女也該去準備朝食,請侯爺稍待片刻。

  她寫完之後,便欠身作禮,默默地往小膳房方向去了。

  留下默青衣和燕奴兩個大男人面面相覷。

  「鄧小娘子……這麼好講話?」燕奴摩挲下巴。

  「她向來是好性兒的。」默青衣喃喃自語,深邃清眸卻有一絲異樣的困惑。

  明明一切已然回復正常,鄧箴乜不再執意離去,可他為什麼總覺得好似有哪兒不大對勁?

  默青衣苦苦思忖,卻始終不得要領。

  「侯爺,安定伯求見。」代叔自外匆匆而至,面色凝重地稟道。

  他平靜地道:「不見。」

  「……老祖宗的車駕乜來了。」代叔強捺著怒氣,恭聲道。

  默青衣尚未開口,燕奴已然火大衝口而出:「憑天王老子的車駕來了,就當沒見到,認不出不就好了?」

  「燕奴!」他淡淡低斥,「不得對老祖宗無禮。」

  「諾。」燕奴雖心有不甘,還是強咽下了這口鳥氣。

  「代叔,」他看向同樣忿忿不平的代叔,嘴角微勾。「勞你親迎出府,就跟老祖宗說本侯因表弟牽涉謀逆之事,心痛情急吐血,至今猶未醒來,太醫說此次病發來勢洶洶,恐會昏迷多日……去吧。」

  「老奴這就說去!」代叔眉開眼笑了,興沖沖而去。

  燕奴瞠目結舌,滿眼崇敬。

  「皇上龍駕最遲七日內歸,待本侯悠悠醒來,忍痛送上奏卷,時日也差不多對得上了。」他微笑道「侯爺威武!」果然心機最重的在這裡啊!

  默青衣揚起苦笑,再威武,好似一對上鄧小娘子就英雄無用了。

  默青衣心中那點子預感和不安果然逐日得到了驗證。

  他依然日日在飲下太醫開的苦藥汁之前,能得鄧箴親手所做、親自捧來的各色湯羹餌食開胃健脾,可是她送來了食盒後便會退到角落處,垂手恭立,直待他用罷、服過藥後,再手腳輕盈俐落地收拾妥當,悄悄退下。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