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月入多情樓 | 上頁 下頁
三十


  「你不能讓我鬆口氣嗎?難道非把我逼瘋不可?」他無情地盯著她,口氣充滿譏諷。

  「我沒有……」她被他的目光看得後退了幾步。

  「沒有最好,你應該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逕自往書房走,「恕不送客。」

  靈月深受打擊,她站在原地發呆了幾十秒,委屈和震驚在她血管裡瘋狂流竄著,她想大叫、想大哭,可是卻發現什麼聲音都喊不出來。

  因為她在他眼底看到一抹溫柔,在刻意冷酷的表情底下,他的眼神並沒有他以為的那麼殘忍。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再怎麼說,她都不相信他會無緣無故變成這樣。

  她揮開顧忌和擔憂,腳步急促的追入書房,卻看見他正彎腰拾起一張紙箋。

  「你來過我書房?」他的聲音頓時變得危險。

  靈月好不容易凝聚的力量又潰散了,結結巴巴的說:「我……我並不是蓄意的,我只是……只是……」

  風暴瞬間籠罩在書房裡,而懷墨眼底的憤怒正是暴風來源。

  「只是什麼?你以為你可以取代雪眉的位置嗎?別癡心妄想了。」他眉頭緊蹙得嚇人,低吼一聲,「你滾!我不要再看見你。」

  她拚命維持的平靜瞬間瓦解,難堪像刀鋒一樣片片砍入她的心臟。

  靈月低泣了一聲,掩面奔出書房。

  她還祈求什麼?還希望能得到什麼?他彷佛是一塊千年不融的寒冰,她怎麼努力也融化不了他,再留下也只是徒增難堪罷了。

  她狂奔出大門,在飄著微微細雨的夜晚中跳上機車,疾馳而去。

  雨水撲面她渾然不覺,因為她的心早已淪入酷寒地獄中。

  看著她離去,懷墨心頭緊緊糾結,他瘖啞地低語一聲:「對不起……」

  因為他沒有那個資格,也沒有剩餘的愛可以給她了。

  靈月回家後生了一場大病,肉體的傷痛再加上心靈的重創,這場感冒來勢洶洶,迅速轉成急性肺炎。

  她拖著虛弱的身體到醫院求診,直到護士關切地扶住她時,才允許自己昏厥過去。

  之後的幾天,她幾乎是徘徊在高燒與昏迷中,不斷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不斷地掉眼淚。

  等到她自病魔纏繞中掙脫出來時,已經是四天后的下午了。

  高燒和病毒的侵襲讓她原本纖小的身子更加清瘦,臉蛋也像失去了滋潤一般,顯得蒼白而憔悴。

  她疲倦至極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迷惘呆滯地環視著四周。

  她在哪裡?

  靈月想問出口,卻發現喉頭乾燥得像火在燒一樣,怎麼也發不出聲來。

  「你醒了?」一個溫和的女聲在她耳畔響起。

  靈月努力凝聚眸光,這才發現出聲者是一個白衣女孩。

  「雪眉?」她啞著嗓子,試探地問道。

  「雪眉是你的家人嗎?你昏迷了四天,要不要我們通知你的家人前來?」

  她看清楚了,在她面前的是一個白衣護士,臉上帶著一抹溫暖的笑。

  靈月勉強搖頭,唇邊浮現一抹可憐兮兮的笑。「不,我沒事。我的家人在新加坡,我不想讓他們擔心。」

  而且她能找誰呢?所謂的家人是父親和他的妻子,以及他們的孩子,根本沒有她存在的空間,她也早就學會不去乞求什麼。

  她自食其力了這麼久,沒有理由在這時讓她的『家人』再介入她的生命中。

  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得熱鬧快樂,這是她的生活哲學之一。

  「小姐,那我們可以通知誰來為你繳住院的保證金呢?」護士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在你生病時還拿這些事煩你,不過這是本院的規定。」

  「沒關係,我有帶皮包來,我把證件和保證金先給你,其它的費用……」

  「不要緊,你可以出院之後再回來繳交。」護士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你真的不要通知家人或朋友過來照料你嗎?」

  「不用了,我只想知道我究竟生了什麼病。」

  「你是感冒引起的急性肺炎,不過現在已經痊癒了大半,只要你耐心的服藥和好好的休息,慢慢就會好起來的,其餘的等巡房大夫來,你可以再向他詳細詢問。」

  「小姐,謝謝你。」

  直到護士離開後,靈月才緩緩閉上眼睛,低低籲了一口氣。

  好累……她的心和身體都好累,累得她幾乎不想再活下去。

  生平第一次,她有厭世的念頭。

  靈月永遠忘不了元懷墨在趕走她之前所說過的話,一字一句都戳進她的心房,刺得她傷痕累累的。

  是啊,她這個人又算得了什麼呢?活在世上對世人也毫無貢獻,這個世界有她無她好象也沒有什麼差別,更沒有人在乎她是不是活著。

  看來她這些年的積極進取與快樂,只是一種欺騙自己的行為,事實上她什麼也不是!

  生命一旦沒有了意義,活著是否只是一種多餘?

  她兩眼空洞地望著粉白的天花板,心底愁腸百轉。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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