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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逐漸收攏渙散已久的意識,他卻不想睜開眼睛,可是唇上突來的溫熱細緻的輕柔壓力駭著了他。

  她想要幹什麼?

  靈巧的小舌駕輕就熟地挑開他的牙關,在他還無法反應前,一股苦澀的藥汁已流入他口中,讓他不得不咽下去。

  說來丟臉,他一直都怕吃藥,正確地說,他怕吃苦的東西。還記得小時候師妹很是挑嘴,他總在餐桌上逼她吃她不想吃的東西。有一回師妹讓他管得惱了,竟夥著師娘做了一桌子「苦瓜宴」,教他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那似乎是他第一次發現拘謹乖巧的師妹也會使壞,從此之後,才六七歲便聰慧伶俐的她開始教人頭疼。

  她總是能找到旁人的弱點並加以利用,偏偏她的個性又不太好,一旦惹了她,她總要想辦法開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報復回去。

  是了!小時候沒有人會把她的玩笑放在心上,正因為「無傷大雅」;卻沒有人想到她已培養出極其深沉的心機和極糟糕的個性——別人若是讓她不好過,她也絕不會讓對方幸福快樂。

  她的個性造成她的悲劇。

  以致於那梳著兩根小辮兒在山林間嬉笑奔跑的身影,竟成了他最心痛的回憶。

  殷振陽的思緒猶自馳騁在遙遠的回憶空間裡,不知不覺間,一碗黃連也似的藥汁也被喂得差不多了!

  殷振陽不會愚蠢到認為自己真的已經作古,畢竟鬼魂沒有吃藥的必要,而在他昏迷之前見到的女子,該是師妹吧?是她救了他嗎?

  ……他日相逢,你我便如陌路。

  她決絕的宣告猶在耳邊反覆,一次又一次地撕裂他的心。

  她不可能是師妹的,他對師妹的傷害萬死莫贖,若她真是師妹,見死不救也無可厚非,沒有一刀結束他的性命更是寬柔,又怎會費心費事地救治他,甚至不避嫌地親自喂哺藥汁?

  是或不是都不要緊了!他已無法再承擔失去師妹的痛苦和悔咎,她一度走出他的生命,但絕不會有第二次。

  又咽下一口藥汁,但在她的唇移開前,殷振陽擁住了她,霸道的舌長驅直入,闖進她口中恣意品嘗她的芳美。

  他怎麼會……

  不是第一次這樣喂他吃藥,他怕苦的習性這些年來並沒有長進多少,在他幾回拒絕吞咽之後,為他的身子著想,鐘采蘋只好犧牲,用這種情人間的親昵行為,讓他乖乖把藥吞下去。

  她一個黃花大閨女,卻趁人之危偷吻一個男人,即使他們曾有婚約也是太過份了!

  初時她總要努力說服自己,事後也免不了要臉紅心跳好一陣子,但幾次下來也就習慣了!反正他在昏迷中,什麼也不知道,她要害羞給誰看?

  可是現在,他的吮吻來得讓她措手不及,僵在他的懷裡,她想掙扎又怕牽動他的傷口、影響復原的情況,然後她的意識漸趨模糊,只剩下陌生的歡愉,隨著和他唇齒交纏陣陣激蕩她的感官。

  手中的藥碗早已讓她隨手擱在一旁,攀著他寬闊的肩,一陣陣如驚濤裂岸的刺激讓她恐怕自己就要滅頂了!

  可是他還覺得不夠,他的舌鍥而不捨地追逐糾纏著她的,直到她本能地回應他的挑逗,讓罪惡的快感化作熾烈的狂濤巨浪,席捲她全部的意識。

  她口中有苦苦的藥味,卻依然香甜得不可思議!不論她是不是師妹,她都必須成為他的妻,這是他的誓約,已然以吻封緘。

  藥效迅速地發生作用,而他們也迫切需要空氣,他不得不中斷讓彼此心醉神馳的繾綣。

  在再度陷入昏睡前,他滿足地低喚了聲:「師妹。」

  鐘采蘋伏在他的胸口上劇烈地喘氣,他的吻讓她覺得全身虛脫,一時半刻還恢復不過來。他的雙臂雖無力道,但仍固執地圈繞著她不盈一握的纖腰,如果不是顧忌他的傷勢,她真想就這麼窩下去。

  這就是吻嗎?

  無意識地輕撫著被吻得紅腫的雙唇,鐘采蘋呆愣了半天,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吻她。他方才是醒是睡?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想找一個女人代替她?或者他知道她就是鐘采蘋,所以才吻她?

  她愈想愈生氣,不是氣他,而是氣自己!他現在與常人無異,甚至比一般人還不如,她要反抗應該易如反掌,可是她卻由著他,怕扯裂他好不容易才癒合的肩傷。他都有力氣輕薄她了,她還管他傷不傷的呢!

  但她還是小心翼翼地拉開他的手臂,為他掖好被子,稍事整理,她又坐在床沿上,怔怔地看著他猶帶笑意的睡容。

  她只是不希望連日辛苦毀於一旦!她試著找到理由說服自己,但內心裡卻知道根本就不是這回事。

  她原以為自己的心防已經很嚴密,在她忍辱含悲地走出石家的那一夜,她的心也已成了槁木死灰;不料他的吻卻毫不費力地攻破一道缺口,在她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心湖上揚起陣陣悸動的漣漪。

  一旦動了心,便是萬劫不復!她始終如此告誡著自己,但唇上抹滅不去的他的氣息,仿佛註定他們終將夾纏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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