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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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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眨眨眼睛,看見熟悉的屋頂,屋樑上她堆放的一些小玩意都仍在原位。想轉頭看向地上,閉了眼,卻覺一陣天旋地轉,詫異的睜大眼睛,眩暈感才消退了些。這才看清坑洞已讓人填平,整個地板看起來就跟之前一樣正常。她眼睛兜轉了一圈,馬上知道屋裡已讓人整理過了。 然後,她看見嗣衣走進來。 再然後,她知道怪在哪裡了。 她直直的看向嗣衣,看見他手裡拿著東西,急急的朝她走來;看見他嘴裡說著什麼,臉上有著複雜的情緒,像是憂喜參半。 沒見過嗣衣這般模樣,但這還不是最讓她感到奇怪的地方。 她知道嗣衣的武功很不錯,輕功造詣上乘,聽不見他的腳步聲是正常的,但怎麼連他碰倒的杯子摔在地上都能無聲無息?旭日瞪著地上的碎片,已經模糊意識到令她無法置信的事實。 嗣衣的嘴仍動著,似乎在解釋什麼,但她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她根本聽不見! 天,旭日臉上血色盡褪。 小鳥的啾鳴、街道的喧囂、鄰居大娘的吆喝聲、孩童的嘻鬧聲……每天每天伴隨著她的一切聲音被完完全全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而她的感覺竟然只是「很怪」! 「這是怎麼回事?」她開口問,卻發現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見。顫抖的手指摸向喉間,確定那震動存在,又抬頭問:「我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你聽得見嗎?」手指不自覺曲握成拳,屏息等待嗣衣的回答。 聽聞原本清亮的音色如今抖顫如秋風落葉,嗣衣喉中一緊,抓過她緊抱在胸前的手,在她的掌心寫著: ——你中毒了,短時間之內可能喪失聽力。 平常短短的一句話,現在得費上數倍的時間傳達,嗣衣志怎的注意旭日的反應。 旭日一直沉默不語,等到嗣衣感覺不對時,她又突然開口: 「我有一堆學雕刻的師兄弟,其中二師兄和我手藝最好。」旭日語氣平淡的敘述著,兩眼失去焦點,茫然看著前方。 「師父說,二師兄天資遠不及我,之所以會有一番成就,是因為他天生聾啞,所以餘下體覺敏銳勝於常人。」 「你知道我當時怎麼同我師父說的嗎?」 她的反應太平淡了。嗣衣憂心的想著,一邊搖頭回答她的問題。 「我說,要我那樣過日子,不如殺了我吧。」 嗣衣大駭,惟恐她有什麼出自戕舉動,連忙上前抱住她。 聞著嗣衣身上熟悉的味道,感覺略嫌過度的擁抱,知道嗣衣擔心她,平淡的假像終於崩解。 她把臉埋在嗣衣懷裡,無聲的釋放自己的情緒。 感覺胸前傳來些微濕意,嗣衣松了口氣。 「別怕,我在這兒。」他喃喃說著,輕輕拍撫她的背,對她指尖猛力抓在他腰後所造成的刺痛一聲不吭。 司徒毅看見大門敞開著,正想踏進去,但注意到屋內氣氛不容第三者存在,他只好當自己沒來過的轉身離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旭日總算稍稍平復了情緒。鬆開前一刻還緊攀著嗣衣不放的手臂,用衣袖隨便拭了幾下臉上的淚痕,她強裝平靜的讓嗣衣一字一句寫下事情的來龍去脈。 是我的錯。 嗣衣開頭就寫了這四個字,讓旭日感到莫名其妙。隨著嗣衣俊逸字跡的逐漸呈現,旭日才慢慢瞭解前因後果。 他把她中毒的事歸咎於他自己了,難怪…… 突然的心浮氣躁讓她習慣性想閉目養神,猛然襲來的眩暈卻讓她身形搖晃了下,她連忙抓住嗣衣的手。 去!在平地上暈船實在是太可笑了! 她現在這個樣子……嗣衣擔憂的眼神及時拉住她自憐自艾的心。 ——你需要休養一段時間,可能是十天半個月,也可能需要一年半載。 不等她開口詢問,嗣衣自動將病況告知。 注意著旭日的反應,估計她已經接受暫時喪失聽力的事實,他才又寫: ——這地、萬不適合休養。 他希望她離開嗎?旭日一面極力想忽視身體上的不適,一面在內心斟酌著。 反正當初來到京城的目的已經達成,將軍府的事就交給司徒處理,飄香館也一直都是紅葉在管…… 真要走也不是不可以,但好歹也是待了三年的地方,甭說別的,光是雕刻所需的器具,她就一定得帶著離開,要是再加上她陸陸續續製造出來的小玩意兒…… 「我得先收拾一些東西。」看樣子只能選擇要帶走了。 嗣衣怎麼也想不到旭日堅持在離城前收拾的「細軟」當中,竟然包含一根足以當房屋樑柱的大木頭,此刻上面寫有「往來茶棧」四個大字的布旗大剌剌正迎風飄揚。她竟然重金買下人家店面的招牌! 有時他真的搞不懂她腦子裡裝了些什麼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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