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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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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頭望一眼縛于馬車側邊的長木,寫著「往來茶棧」的布塊正險險刷過地面。經過連日奔波,「往來」已遭踐踏,「茶棧」則不復本來面貌。回過身駕著馬車,他不想再搭理那根礙手礙腳的木頭。 車廂中傳來一個輕微的聲響,夾雜在答答馬蹄聲中,一般人是聽不見的,但嗣衣眉一擰,隨即勒住馬兒,將車停在路邊。 旭日冷汗滿面,大口喘著氣,苦笑著和掀起車廂前的布簾的嗣衣相望。 「我又在鬼叫了,是不是?」旭日本想說得輕鬆些,卻發現自己連維持嘴角微揚的力氣都沒了。 風趁著簾掀的縫隙吹了進來,旭日一身汗濕,一時禁受不住,竟微微打顫。嗣衣連忙放下布簾,車廂內頓時成為密閉空間。她伸出手想拿身旁的布巾,嗣衣已經先她一步拿了布巾,正輕輕的、仔細的幫她拭去臉上的汗漬。 旭日虛弱得無法拂逆他的好意,略顯窘迫的說:「麻煩你了。」 感覺到旭日了無生氣的反應和旭日漸疏離的對話,嗣衣心裡充滿了不舍和依惜;捨不得她受這樣的罪,憐惜她的故作堅強…… 儘管先前表現得多冷靜,但實際上的打擊卻不是可以輕描淡寫的。 他則飽受心驚膽顫之苦。 毒素未淨加上連日趕路,她每每睡不安穩,當她初次在夢魘中驚叫時,正駕著車的他將韁繩一丟便往車廂內鑽,差點讓馬車翻覆在樹林中。後來經驗多了,才慢慢可以處變不驚。 而他深深為此感到憂心,因為這只說明了一件事:這幾天來,她沒有一天得到好眠,一天也沒有,只是周而復始的從夢中醒來,而後倦極合眼,然後再一次驚醒…… 「明明聽不見,可是我總感覺到腦子裡嗡嗡響,天旋地轉似的。」又一陣暈眩感襲來,旭日倒抽一口大氣,連忙抓住嗣衣的手臂。 嗣衣一手任旭日握著,另一隻手放下布巾,微施力按壓她顏面、耳旁的穴道,在看到她雙眼下的黑影時感到一陣心疼。 他沉默的按摩著,直到她臉色稍舒,又轉而抓捏她肩頸的肌肉筋絡。 「你乾脆點了我的睡穴,省得我痛苦、你麻煩。」 聞言,嗣衣一震,手上動作也停了。 他從來沒想過會從她口中聽到這樣自暴自棄的話語。 旭日勉強牽動嘴角:「可惜我連撞牆的力氣也欠缺,否則是不用麻煩你的。」原想俏皮表達的語氣卻充滿無奈的自嘲,嘖! 「不麻煩。」 旭日閉上了眼,沒有瞧見嗣衣的回答。再睜眼時,發現嗣衣瞬也不瞬的看著她,仿佛從剛才就沒有移開過視線。確定旭日專注的目光,嗣衣又重複一次:「不麻煩。」又覺不足以表達自己的意思,便加上一句:「對我來說,你一點也不麻煩。」 除了前後三個字,中間一串字旭日有看沒有懂,但她自以為大概知道嗣衣的意思。 「先謝了。」她知道他在冷漠表相下有著溫柔的心,可惜人們總是容易被表相所矇騙。對於這樣的好人,她怎麼可以拖累他呢? 別人倒也就算了,偏偏她以前還跟他說過一些冠冕堂皇的話,什麼不想拖累別人云云,現在不是自打嘴巴嗎?思及此,眼神不由又是一黯。 嗣衣一時之間拿旭日的見外沒辦法,知道她的症狀令她頗為困擾,而且繼續這樣走走停停,對她的傷勢有害。 於是長指一點,旭日順勢而倒。嗣衣輕扶著她的身體,替她挪了舒適的姿勢,再蓋上充作棉被的外衣,隨即駕著馬車趕路。 重新上路不久,車輪輾過一顆不小的石子,「哐當」一聲,車身劇烈搖晃了下,嗣衣熟練的操控韁繩,保持車身平衡。 明知這種程度的顛簸是不會驚擾到她的,他卻還是忍不住回過身去,然後隔著布簾,嘲笑自己的大驚小怪。 再怎麼遲鈍,他也曉得自己對她的感覺是什麼了。 但他現在貿貿然將對她的感情訴諸言語,只怕會讓她誤以為是因愧疚而生的補償心理,反而弄巧成拙。 幸好她在傷好前是不會離開他的,他該好好想想才是。 兩個月後—— 「咻!咻!咻!」物體破空聲不絕於耳,一道身影隨著翻飛起落。 須臾,一切歸於平靜。 啥!果然還是不行,想單憑感覺來閃躲攻擊還是太勉強了。旭日忿忿的踩踏地上的小箭。雖然箭鏃已磨平,但撞在身上還是挺痛的。 她向來以輕功取勝,武功雖不濟,卻沒吃過什麼虧的原因便是她曉得「閃」,而這門功夫沒別的技巧,最起碼的要求只有耳聰目明而已。 唉!旭日歎了大大的一口氣來哀悼自己的不再「耳聰」。 不過,總算也有點進步了;從可以下床行走到目前可躲開十之八九暗器的地步,只不過一個月時間而已。除了她自己毅力可嘉,更功不可沒的是嗣衣。 追根究底來說,她今日的不便都是因為嗣衣的關係,他也挺有良心的陪她到現在,可是她不要他因為愧疚而留在她身邊。 呃……當然,剛開始是無妨利用一下這個藉口啦,可是她不允許自己享用不費吹灰之力得來的成果。 才想著,就看見嗣衣進門來。 嗣衣看了旭日一眼,而後視線停留在她左手的小箭上,再注意到她左小腿上的污痕。 旭日身上穿著白衣,因此白衣上所沾的油污足以讓他一進門就對她的練習進展一目了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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