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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他再把一次脈,指下紛亂的脈相連帶也亂了他的心情。他不敢誇口天下所有的藥材他都了若指掌,但好歹浸濕經年,如今遇上令他百思不解的情況,怎不勾起他的好奇

  嗣衣翻弄著桌上的杯盤,想找出罪魁禍首。

  他每樣菜都嘗嘗味道,不是不怕中毒,而是他的體質較常人不易中毒,而且他的味覺非常敏銳,只要菜中稍有異樣,他馬上就能得知。可是,這些菜全部沒有問題!

  最後,飄著細小淡黃花瓣的半碗水湯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夾起一瓣塞進嘴裡,咬了幾口又吐掉。令他感到訝異的不是淡黃小花轉眼間竟成鮮紅,而是唇舌傳來的些微麻刺感,還有更重要的是,他沒見過這種植物。

  老婦臨死前的詛咒讓嗣衣心底寒意陡生,他快步走向設在屋後的廚間。

  「那湯是你煮的吧?」

  紅葉聞聲,失手落下舀水的杓子,嗣衣一臉風雨欲來的駭人神情讓她猛吞口水。

  「那些花是從哪裡來的?」生氣於事無補,他只是想弄清真相。

  沒錯,現在生氣於事無補……告誡的聲音在嗣衣腦中一再重複。

  紅葉臉上毫無血色,抖著聲:「一個老婆婆賣的……說是吉祥……」

  於事無補——

  「喀」的一聲,嗣衣的掌落在紅葉身旁的大灶一角,打落了一地紅磚肩。

  他知道這是遷怒無辜。嗣衣氣息紊亂的看著自己的手掌,感覺剛剛一瞬間好像不是自己所有的猛烈激動。

  他終於知道為何有人會有鞭屍這種瘋狂舉動,因為他現在就有這種衝動!

  「想辦法燒水來。」嗣衣冷冷撂下指示。

  紅葉終於軟了腳,跌在地上,身旁大灶呼應似的「轟」一聲,塌成一堆細粉,熄了剛起的小火。裝滿水的鐵獲傾斜了去,水流了滿地,腳底的濕意讓紅葉回過神來,她看著、想著,驚懼後的放鬆讓她忍不住痛哭了起來。

  「嗣衣,你回來了。」司徒毅打個招呼,急急的拉著老大夫便要往屋裡去。

  因為他得先押解那三人回衙門,所以要老大夫自己先過來,哪想到老大夫竟然迷路了,害他又浪費了不少時間把人找回來。

  不曉得旭日現在怎麼樣了?

  「現在暫時沒有危險。」毒性雖奇特,但仍可解,應不至於危及性命。可令他耿耿於懷的是另一個問題,現在只希望鐵掌櫃可以儘快聯絡上小六和傅意北。嗣衣在內心祈禱見多識廣的那對夫妻能幫他解決這個難題。

  司徒毅不能馬上理解嗣衣的言語,見老大夫向嗣衣寒暄,才猛然憶起嗣衣的本行正是賣藥。耳裡雖然聽明白了老大夫「既然有四少在,相信諸病症必可迎刃而解」諸語,他仍是無法想像嗣衣幫人看病的模樣。

  嗣衣看起來就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酷樣,相對于老大夫的慈眉善目,嗣衣不苟言笑的清俊外貌只顯得無情。

  他可以跟旭日勾肩搭背,卻絕對不會想碰嗣衣一下!天底下有這種大夫嗎?

  司徒毅帶點審視意味的眼光一直往視著嗣衣,見他冷靜如昔的與老大夫道別,但一雙少有任何情緒波動的冷眼中可瞧見淡淡的擔憂。

  「還會有什麼問題嗎?」雖然才認識嗣衣不久,大概也知道能讓這個大冰人的面具崩解,事情可能不是只有一點棘手而已。

  「……毒性沒有完全去除。」

  「那又怎麼樣?」命能救回來最重要,其他有什麼後遺症可以慢慢再治。

  「我希望她沒事,但不排除有後遺症的可能,一切要等旭日醒來才能確定。」

  司徒毅猶豫的看著嗣衣一臉陰霾,硬著頭皮建議:「或許我們該參考一下別人的意見?」他雖是外行,但也知道醫人這事兒很難說的,嗣衣認為是絕症,說不定另一人會覺得有救。更何況,他打從心底懷疑嗣衣是否真是大夫。

  剛剛那位老大夫應該還沒走遠吧?

  「我已經讓人去找了。」細不可查的皺了眉,嗣衣倒想起了另一件事。「你現在沒事吧?」

  「一個時辰後得回家看爹娘。」他已經三天沒有被叨念了,人不能大貪心。

  「那好,你來代替紅葉吧。」那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很是令他心煩。

  代替紅葉?

  嗣衣關門前不忘告誡:「水燒好了叫我一聲,別擅自闖進來。」

  語畢,便「叩」的合上門板。

  司徒毅已經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被拒於門外,愣了下,才凝聚怒火。

  是可忍,孰不可忍!這些人沒有想過讓一個「名捕」去做跑腿、燒水的雜役是大材小用嗎?他三天沒回家,不單是不想被嘮叨,有一半的原因是沒有臉向父母親交代這幾天的去處。

  可是現在中毒的人最大,他就再勉為其難委屈一次吧!牽強的找了個令自己心安理得的藉口,司徒毅繞到屋後,看見一身狼狽的紅葉,訝問:「發生了什麼事?」

  紅葉抽咽的說著事情經過。司徒毅對哭泣的女人最沒有辦法了,安慰了兩聲,才半逼半哄的讓紅葉離去。

  他還以為嗣衣這人沒血、沒眼淚,原來也會生氣啊!司徒毅搖搖頭,覺得自己識人眼光有待改進。

  很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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