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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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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嫻皺著眉思索了好一會兒,才沉吟道:「我本性放肆,爹娘哥哥們都受不了,還是不要來嚇相公你的好。」 「那倒也是。」徐劭行歪了歪嘴角當作笑過,心裡可一點兒也不高興。 父母兄長對她的寵溺呵護一望即知,無論是怎樣的性子,做出怎樣的行為都可以包容,所以她放開懷抱做自己;而在徐家,在他徐劭行面前,橫豎是不多久就要離開的,所以也沒必要將真性情表露給不相干的人看,是這個意思吧? 明明之前還主張她不要涉入太深,真看她見外了疏遠了,卻心裡氣悶得不行,徐劭行懊惱自己的矛盾行徑。 「相公,你怎麼了?」 我不爭氣,被你傷到了!徐劭行自然打死也說不出這種話來,隨意地換了個話題:「沒事。你想不想知道為什麼大哥大嫂的日常用度會這麼省?」 令嫻注視著他亮晶晶閃耀的眸子,隱約猜到了一些。 「當然想!」 第五章 隱情(2) 東院佈局與西院完全一致,拾掇得整整齊齊,就是冷清了一些,進來到現在都沒有看見僕人走動。令嫻跟在徐劭行身後,看他熟門熟路地拿出把鑰匙,打開院落深處一道窄門,走上蜿蜒的羊腸小道。徐家大宅背後是一處茂密的竹林,竹葉只要遇見微風便能起舞,在沙沙沙的頻繁演奏中,令嫻隱約聽到另一個規律的打擊聲。 曲徑通幽,小徑盡頭的景象著實嚇到了她。 光著膀子的徐劭言,高高舉起大錘,用力敲打高熱火爐中鐵塊,金屬相擊聲中,火星四濺。 坐在他旁邊,滿臉煤黑鼓著風箱的,是東院的小廝阿山;從後面小竹屋中走出來,將水杯注滿熱茶的,是穿著粗布衣服的大嫂。 印象中貌不驚人、永遠沉默畏縮在角落的徐劭言,此時專心致志揮汗如雨的樣子格外有男子氣概;幾乎永遠都在挑剔不滿的大嫂,嫺靜泰然的表情仿佛天生就是鐵匠鋪的內當家。 令嫻意外得不得了,「他們一直這樣?」 「這是大哥從小到大的嗜好。」徐劭行搖頭輕笑,「爹指望兒子光耀門楣,從小送他去私塾,大點又進縣學,念了不知道多少年,你知道吧?他之前曾經和周居幽一個老師。」 令嫻沒在意地應了聲,這層干係,她自然早就知道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開始逃學到鐵匠鋪,直到成親後不久,有天他跑去和爹說要當鐵匠,被爹一頓家法伺候。」徐劭行想起那時候的雞飛狗跳,忍不住揉著眉心,「吵得天翻地覆,後來爹算是妥協,只要乖乖呆在家裡不被人知道,就隨他打鐵去。」 「整天吃喝拉撒睡的大少爺,難道就比自食其力的鐵匠好?」令嫻不敢苟同。 徐劭行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老頭子死要面子,我們只能活受罪。」 他話裡有話,令嫻還待再問,阿山正好抬頭看見他倆,扯著嗓子喊起來—— 「二爺!二夫人!」 徐劭行當先走過去,高聲道:「大哥大嫂,我來玩啦。」 王素宛柳眉倒豎,不依不饒地道:「玩什麼玩?沒看到我們正忙著?還帶老婆,以為這裡在耍猴戲嗎?」 徐劭行安慰似的拍拍令嫻的背,感覺到她身體一僵,便不著痕跡地放下,嬉皮笑臉地道:「大嫂你這是什麼話?我帶令嫻來看看你們,不必找什麼由頭吧。大哥,你在打劍麼?」 「不是,是鐮刀。」徐劭言專心一意地鍛造著手中坯件,沒抬眼看他們,「你們隨便找凳子坐吧。素宛,去給劭行倒茶。」 王素宛不高興地繃著臉,旋身走進屋子。 徐劭行拉了張小竹椅一屁股坐下,他正要抬頭勸妻子也將就著坐一坐,令嫻已經搬著小板凳坐到阿山旁邊,滿臉好奇地看他拉風箱了。 素宛不多時取了茶杯出來。 「大嫂別麻煩了,我們喝這個茶就可以。」徐劭行指指小幾上的茶壺。 素宛白他一眼,「那個是新茶,你們倆喝幾口這種陳茶也就差不多了。」 令嫻雙手接過她遞來的茶盅,掀開蓋便有一股清香撲鼻,心知是今年新采的毛尖無疑,抬頭剛遇上徐劭行揶揄的目光,二人相視一笑,誰也沒有說破。 「大哥,我有個朋友從南洋回來,說是找到了塊雖小卻重得離譜的鐵礦石,改天你給他鑄把匕首什麼的?」 徐劭言這才感興趣地看了弟弟一眼,「是嗎?不知道是怎樣的材質,你改天拿來看看再說。」 素宛一邊替丈夫拭了拭額頭上大滴的汗珠,一邊冷冷地道:「朝廷閉關禁海,你的狐朋狗友成天往外頭跑竟然也能保得住腦袋,真是走狗運。」 「他是海商嘛,自然是在海上做營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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