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叢闕 > 暑中有真意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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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暑再添了幾分力道,那蟲子終於被拉開。他將蟲子放到水中任其自行蠕動而去,拍拍手準備繼續剛才的話題,卻因為瞥到手臂上流出的一股暗紅色血液而臉色發白。 好像……腿上也有異樣。他將左腿從水中抬起檢視—— 那上面,爬滿了剛才看到的那種蟲子。 盛暑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腿,又看看神色平常的意暄,顫巍巍地說:「血——」 第三次,盛暑暈倒。 順便壓壞了一片茂盛的稻穀。 意暄終於升起把這只窩囊廢一腳踩扁的衝動。 天殺的,她當時是瘋了才會把這個人認做神仙! 在大夥兒的勸說下,意暄終於打消了趕人的念頭。第二天,盛暑被發配到祠堂前的曬穀場看守新收進的穀子,意暄則繃著一張臉和大多數人一起到田裡去插秧。 盛暑心中有愧,一早就到了曬穀場。陸陸續續出現的同伴是十來個老得幾乎不能動彈的公公婆婆,以及前幾天上山砍柴時摔斷了一條腿的村長的小兒子盛過年——盛暑可以很輕易地從「大暑」和「過年」上推敲出村長起名的一貫思路。 過年是個健壯的小夥子,看起來很得老人們的喜愛,但是對他的態度就比較冷淡了。 看穀子是個只要有手誰都能幹的活兒,拿根竹竿驅趕飛來啄食的雀鳥就可以了。而由於松子的仗義相助,根本就沒有大夥兒的用武之地。惟一能做的事情,也就是閒聊。 「小夥子,你真的什麼事都忘記了?」老人坐在廊簷下,邊揮著扇子,邊用含糊不清的吐字問著話,盛暑聽了好半晌才會過意來。 「是啊。」 「那你是從一生下來就開始忘記還是後來才發作的啊?」另一位老人感興趣地插嘴。 啊? 這個問題……有點兒聽不懂。 盛暑還沒想好怎麼作答,一邊把腳擱得半天高的過年就懶洋洋地替他回了話:「阿婆,一出生就開始忘記的那個叫做健忘症,他這叫做失憶症,是活到一半才把以前的事給忘了。」哼,就是這個失憶男的出現奪走了他清涼村最俊俏小夥的寶座! 活到一半?這個……怎麼聽起來怪怪的? 「哦,那哪個比較嚴重一點兒呢?」老人們對盛暑報以同情的目光。 盛暑聳聳肩。「其實我也不——」 「當然是失憶比較嚴重!」過年又搶過話頭,「健忘症那是天生的,從小習慣了也就好了;而他這種活著活著就把過去的事情都給忘了那才叫冤呢,看起來聰聰明明一個人,姓什麼叫什麼,從哪裡來到哪裡去都忘了個一乾二淨,連割稻這種事情都做不來,真是——唉,悲慘哪!」過年簡直是一唱三歎。 「哦?盛暑不會割稻了嗎?」老人們驚訝地問。 在他們看來,這世上竟然還有人不會割稻,真是太奇怪了。 「咦?你們還不知道嗎?昨天……」於是過年把昨天在田裡發生的事聲情並茂地演示了一邊給大家看,笑得老人們上氣不接下氣,盛暑則不好意思得不知如何是好。 「那個人在挖苦盛暑。」茶杯「睿智」地做出判斷。 「要不要對付他一下?」銅板蠢蠢欲動。 趴在地上打盹的土堆睡眼惺忪地瞅了瞅手舞足卻不能蹈的過年一眼,「不太好,盛暑初來乍到,可不能得罪地頭蛇。」 松子趕走一隻小鳥,飛到他們身邊的樹上站定,「這樣吧,我去轉移一下他們的注意力好了。」 「真是個傻小子!」被老人輕輕拍了一下後腦勺,盛暑知道對方並無惡意,也就呆呆地賠著笑。 這時松子響亮地「哇」了一聲,撲閃著翅膀飛到廊簷的梁上,又沖下來,在廊簷上走來走去。 盛暑見狀,對大家說道:「好像要下雨了。」 「夏天午後經常要下雨,很正常的。」以為失憶的他不懂這個道理,一位老公公笑呵呵地解釋。 過年抬頭望瞭望天,再輕蔑地看向他。 「下雨之前天上是要有烏雲的,知道嗎?你看現在天那麼好,一時半會兒怎麼可能下雨?」莊稼人最懂得看天吃飯,他難道還會比他們厲害了? 盛暑確實沒注意過下雨之前天上會不會有烏雲,以前只要看松子一飛低,他就知道該找地方躲雨了。 而松子的預測一次也沒錯過。 「村長說這些穀子最怕雨淋,如果泡久了就會出芽,出了芽的穀子就沒用了——」 「停停!」過年不耐煩地阻止盛暑繼續背誦從自家老爹那裡聽來的常識,「你說的這些我還不知道嗎?問題是不會下雨,你知道嗎?不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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