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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正要發火,只聽得他低吼一聲"誰在那裡",便攬著她的腰往身後躍出三丈,將她安置在靠近門的地方後,複又飛身上前,與不知從哪裡竄出來的人影交上了手。寢宮中只見衣袂飄然,兩人滿場飛舞,行動之快,著實匪夷所思,更奇怪的是他們交手之間竟然一直沒發出半點指掌接觸的聲音,在她還沒弄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更別說看清一招半式時,地上就已經躺了一個身著黑色夜行衣的彪形大漢,不斷喘著粗氣,已被扯去面罩的臉上驚疑不定。褚詵則負手站在妻子身邊,氣定神閑,仿佛方才什麼事也未曾發生。

  負責守夜的薑濤聽到粗喘聲率人破門而入準備護駕時,見此情景,既是驚訝,又是慚愧,隨即手忙腳亂地派人將刺客擒下去審問。不料那漢子卻高聲道:"我乃風雷手焦雄,請教這位好漢是哪裡的高手,讓我死了也做個明白鬼!"

  姜濤曾在江湖上行走過一段時日,聽這人自報姓名,不禁大驚失色,附在褚詵耳邊說道:"陛下,這焦雄是江湖上排名第八位的高手,是魔教的護法。"正因為此人武功之高,讓他最吃驚的反倒不是他怎麼會出現在禁宮之中,而是褚詵竟然能在不驚動旁人的情況下將之輕鬆擒獲。

  "先不忙將他帶下去。"褚詵就近在一張椅子上落座。他本就覺得此人膽識過人有些欣賞,而這些年來宮中除了薑濤之外,他又是第一個出現的武林中人,不免覺得好奇,因此想自己來盤問他一番,對於自己打敗了這樣重量級的成名人物,卻也不放在心上。

  那漢子察言觀色,便知道他是這夥人的頭頭,功夫深不可測,估計是個什麼大大的武官,看出了他眼中的興味,以為他想出了什麼酷刑要對付於他,遂大聲說道:"老子技不如人,無話可說。你有種就把老子一刀殺了,想戲耍於我,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你住口!"薑濤聽他出言不遜,便想走上前去懲戒,被褚詵攔住。

  "這位兄台,在下並無惡意。只是好奇閣下深夜進宮,不知所為何事?"呃,江湖人之間禮貌性的對話是這樣的吧?真有意思。他本來還想像武林中人那樣抱一抱拳,但是覺得依現在的狀況會讓人覺得滑稽,就作罷了。

  那漢子是直率之人,見他言語間甚為有禮,便爽快說道:"事無不可對人言。我有個交情過命的兄弟身中奇毒,只有白尾守宮作藥引才有救,聽說宮裡的貢品裡有這東西,就算皇宮是龍潭虎穴,我拼了性命不要,也要來闖它一闖,誰知道這個皇宮怎麼會這麼大……"

  他憤慨地敘述今夜的迷路經過,在場諸人盡皆松了口氣,褚詵更是面帶笑容。他即位以來,從沒出過行刺事件,今天這個,很顯然也只是個粗心的仗義之人。

  使個眼色,羅奇會意出門,約一盞茶時間,手捧個小金盒回來。

  "焦兄高義,在下甚是欽佩。無以為敬,這守宮放在宮中也無甚用處,既能救人性命,焦兄便取了去吧。"

  焦雄訝然凝視他半晌,才半信半疑地取過盒子,打開一看,見裡面確實是神醫所形容的壁虎模樣,欣喜之後又有疑慮──天下沒有白吃的飯。他抬頭眼中帶著防備問道:"你想要我做什麼?"

  褚詵怔了怔後搖頭正要回答不需要,薑濤低聲說:"陛下,請容臣應對。"得他首肯後轉頭道:"我家主人請焦大俠應允,今日之事,不得對任何人說起。"武林中多得是好鬥之人,一旦聽說宮中有這樣一位高手,難保不整天找上門來挑戰,到時候門庭若市,苦的可是他們這幫侍衛。

  "這容易。就這樣?"

  褚詵點頭。

  焦雄做夢也沒想到竟然會有這麼便宜的事,呆在當下不能成言。

  "焦兄,你再杵在這裡,可有擾人清夢之嫌了。"褚詵含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焦雄抱拳道:"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褚詵非常高興終於有了回禮的機會,迫不及待地從椅子上站起,抱拳道:"區區賤名不足掛齒。"

  焦雄知他不願告知身份,也無法勉強。他俯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道:"日後恩公但有驅策,焦某必粉身碎骨以報。"說完取出守宮揣入懷中,將那價值不菲的金盒擲于地下,施展輕功躥上對面屋簷,快速離去。

  褚詵望著與黑夜混為一體的背影,悠然神往,"恩怨分明,這才是真正的江湖人啊。"

  少時便夜夜精心編織的江湖夢,在多年以後的今天,又開始了清晰的驛動。

  在姜濤羅奇等人告退後,他才發現幼瀾一直站在一邊,沒有離去,也沒有言語。

  "瀾,沒事吧?"搭上脈搏,確定她內息並未受損,卻怎的臉色鐵青?她甩開他的手,扭過頭去,不語。

  "怎麼了?"她在生氣。為什麼?

  "你為什麼出手?"

  "朕以為有刺客行刺,危及朕與你的安全,不該出手嗎?"連自保都不能,學一身功夫何用?

  看他不明所以又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她心頭火起。

  "那是侍衛們的事。你只要出聲,就來得及喚他們的不是嗎?你湊什麼熱鬧?身為一國之君高高低低跳來跳去跟那種莫名其妙的人打架,有失體統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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