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叢闕 > 道聽途說 | 上頁 下頁


  斯堡主拍手道:「那就是了,既然是最大的榮耀,當然要歸給第一美人。這期的《飛來月鈔》在附頁之後還夾了一張俊美男子的畫像對不對?上一期的《飛來月鈔》又用了整整五頁列舉了畏武山莊神秘少主的可能人選,這兩件事情撞在一起不是很微妙嗎?咱們再看這選美。畏武山莊仲孫莊主可是出了名的嚴肅,他這回又是協辦,又是當評委,根本就和平日的作風不符嘛。我私下裡根據仲孫莊主的年紀推算,想來他的公子也應該到了二十六七的年紀,恐怕他就是要趁著這次選美,給自己找兒媳婦咯!」要說榮耀,攀上「文裁」世家畏武山莊女主人的位置,也真算是極至了吧。

  眾人正在慢慢思索他的推理,只聽一個嬌嫩的女聲道:「您說那俊美男子就是仲孫莊主的公子?」

  眾人望去,只見是個十七八歲的美貌女子,說完之後兩頰通紅,顯然是為自己一時衝動的口無遮攔害羞不已。

  「哈哈,看來咱們大名鼎鼎的雪芙蓉也是芳心暗許咯!」不知是誰調侃了這麼一句,惹來哄堂大笑,那雪芙蓉跺了跺腳,立時跑得沒影了。

  「塗軒主,你看老夫的想法對也不對?」斯堡主雖然喝了些酒,心裡卻是絲毫不胡塗,開口問斜倚柱子含笑聆聽的塗存雅——這一位的相貌實在太過平常,以至於為了不認錯人,他還特地在他的座位上寫了個名牌。認錯別人沒關係,他可是今天大傢伙要打探消息的重點對象呢。

  小沈和文章上了茅廁回來,就見自己原本落座的位置上站滿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兩人擠了進去,郝文章在回憶師傅形貌特徵的當兒,就聽小沈道:「師傅,發生什麼事了?」

  怪了,他怎麼認得那麼快?

  「沒什麼,三堂會審罷了。」塗存雅舉起酒杯啜了口,扯起嘴角對眾人道,「應友人之請,這個問題在下不便奉告,待到結果揭曉,便一切明瞭,還望各位多多擔待。」

  當時便有人敏銳地問:「難道這個友人就是畏武山莊的少莊主?這樣說起來,畫像上的男子確實和仲孫莊主有些相像呢。」

  「廖鏢頭既然這樣以為,就當是好了。」塗存雅仍是不露聲色,一徑溫和地微笑。

  大家見他口風死緊,也就只好放棄,把注意力轉回到祝壽上來。

  「各位,」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站起來,團團抱拳,說道,「今天是斯老英雄大喜的日子,我特地寫了一首絕句,作為生日禮物獻上,想當場讀上一讀,不知可好?」

  群豪眼中冒出崇拜的星星——江湖中人識幾個大字就很了不起了,鐵臂秀才竟真的會寫詩,好厲害啊。

  「好好好,」斯堡主笑得合不攏嘴,「鐵先生儘管念,我們都好好聽著呢。」

  鐵臂秀才走到場中央,清了清嗓子,大聲念起來:「兩把長戟好,一雙兒女佳。今逢花甲壽,歡喜過良宵。」

  全場靜默不過一瞬,接著便爆發出一陣掌聲:「好!寫得太好了!」

  斯堡主捋著鬍鬚贊道:「鐵先生不愧是北方武林出了名的才子,簡直是出口那個什麼,才高很多鬥啊!」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聽得懂這首詩在說什麼耶,那是不是說自己的修養也是很不錯的?呵呵。

  還有人虛心請教:「鐵先生,你說的那個花甲是什麼東西啊?」

  鐵臂秀才非常高興,一一答謝,然後很有耐心地向人解釋這首詩的「深刻含義」。

  場面正熱鬧著,忽然一陣大笑爆出。眾人循聲看去,原來是塗存雅帶來的小徒弟。

  「小哥,你笑什麼?」

  郝文章抱著肚子蹲在地上,良久才有力氣回話:「拜託你們行行好,這麼爛的詩都能捧成天下無雙,會笑掉人大牙的!」

  鐵臂秀才排開人群走到他面前,憤然道:「臭小子,你倒是說說,我寫的哪裡不好?」哼,如果不是看在塗存雅的面子上,看他不打得他滿地找牙!

  郝文章站起來,面有難色,「哪裡不好……這個,不好說啊!」

  鐵臂秀才以為他不過嘩眾取寵而已,正要奚落幾句,卻聽他繼續說道:「實在是哪裡都不好,我都不知道從哪裡說起。」

  塗存雅在一邊低斥:「文章,不要亂說話。」

  「我不是亂說。」郝文章看師傅的眼中都帶了些輕蔑——早就知道這個江湖上像他這樣的飽讀之士絕無僅有,就連飛來軒主也不過粗通文墨而已,由此可見他郝文章未來的前途,真是不可限量啊!「詩的意境咱們就不必討論了,單從基本格律來看,就已經是大大的不及格。鐵先生,你知道寫詩是要押韻的吧?」

  鐵臂秀才惱道:「我當然知道。我一四兩句押的不就是二蕭韻?」

  「哈哈,哈哈哈。」郝文章乾笑幾聲,「你知不知道,五絕的第一句不一定需要押韻,二四兩句才需要押韻?而且押的都要是平聲韻?你又知不知道,向你所作的第一句詩,一句之中只有一個平聲字,那就叫做犯孤平,是詩家大忌?」鐵臂秀才被他逼問得臉上無光,勉強道:「我們學武之人,哪來這麼多忌諱?你要是會作詩,就做給我看看啊!」哼哼,要知道他這首詩可是憋了足足半個月才想出來的,這小子哪有可能當場就寫什麼好東西出來?

  「那有何難?」郝文章傲然道,「我這就口占一首五絕博眾位一笑。」

  大家一聽就知道這位是真有幾把刷子的——因為,他從剛才到現在的話,什麼押韻孤平,他們是聽也沒聽過。

  果不其然,他念出來的詩,什麼關西啊南州的一大堆,大家愣是沒明白到底說了些什麼。

  「好詩!好詩!」

  「果然是名師出高徒,塗軒主你收的好徒兒啊。」

  「塗軒主可要當心了,我看這位小兄弟會青比藍更青啊!」

  「笨,是青出於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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