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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郝文章聽得飄飄然。看來,他很有希望成為武林第一才子哦。嘿嘿,師傅也就是經驗豐富了些,要真說到才華,哪比得過他啊。

  結束宴會,師徒三人告辭出來,斯武年親自送他們到門口,中間還不斷被試探關於這次選美的內情,塗存雅不說就是不說,郝文章倒是很想透露點什麼,可惜什麼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擺脫了煩人的糾纏,只剩下他們三個。郝文章喝得微醺,邊走邊回味方才被眾星拱月的美妙滋味。

  「文章。」

  「啊——哦,師傅,徒兒在。」

  「鐵先生的那首五絕,平仄並沒有錯。」塗存雅用閒聊的口氣說道。

  「怎麼可能?他犯孤平了。」師傅真是的,不懂就不要裝懂嘛,他又不會笑他——至少當面不會。

  「雖然出於無心,但是他下句確實用了拗救。」

  塗存雅的口氣依然平淡,聽在郝文章耳中卻似打雷一般。

  「兩把長戟好」,首句第四字「戟」按照格律應用平聲,卻被他用了仄聲,於是整句只有一個「長」字是平聲,犯了「孤平」之忌,這句詩也就成了通常所說的「拗句」。拗句可以在下一句中挽回,方法是在第二句中本該用仄聲的地方用一個平聲,是為「拗救」——第二句「一雙兒女佳」這個「兒」字按格律本該用仄聲,現在卻是平聲——鐵臂秀才竟然誤打誤撞用了「拗救」,他沒發現,師傅他……早就發現了,是嗎?

  郝文章看向走在前頭的塗存雅,心中詫異,「師傅。」

  塗存雅像是沒聽見,又自顧自地道:「你作的那首詩,雖然過於匠氣,用典倒是甚佳。但是第二句的韻腳『歡』用的是平韻十四寒,第四句韻腳『關』卻是十五刪,嚴格說來,卻也未必工整。」

  郝文章倏地停住腳步,酒意全消了。

  「鋒芒太露並不一定是什麼好事,時時要記得,一山還有又一山高。你好好想想吧。小沈,我們先走。」

  小沈答應著,跟著他繼續趕路,留下震驚莫名的郝文章一個人在荒山野嶺中消化師傅並不僅僅「粗通文墨」的事實。

  「師傅,你們剛才說的我都不懂。」小沈的聲音中充滿困惑。

  「不懂也沒關係,吃咱們這行飯的,讀太多書也沒什麼大用。有時候還會誤事。」

  「噢,我知道了。」小沈聽他這樣一說,想起郝文章寫的稿子被無情「斃掉」的事情,登時釋懷。跟著塗存雅進入一片密林,一出林子,就可以看到飛來軒了。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燈籠照路,偶爾會有奇怪的鳥叫聲,兩人既然有伴,倒也不至於害怕。

  才走沒多久,小沈就感覺到一股殺氣正在悄然接近。

  「師傅——」

  還沒把警告說出口,只聽破空之聲從頭頂傳來,接下來師徒倆前方就出現了一個黑色的身影。

  「你是塗存雅?」蒙面人倨傲地看著兩人,最後將焦點落在正主身上。

  又是來找麻煩的。塗存雅無奈頷首道:「在下正是。閣下有何貴幹?」

  那蒙面人不答話,揮刀向他砍去。眼看就要斫中手臂,小沈大喊「住手」,反射性地沖上去用力推了把,蒙面人竟往後飛了出去,「砰」的一聲撞上一棵大樹,一屁股坐倒在地。

  「咦?咦?你竟然會武功!」塗存雅似乎一點都不擔心眼前的處境,在旁邊像是看耍猴一樣興奮莫名。

  小沈將自己的手掌翻來覆去看了很久,心裡覺得奇怪,問塗存雅:「師傅,你說這就是武功嗎?但是我不知道怎麼使啊。」

  也好在那蒙面人坐在地上發懵,不敢立時上前搶攻,否則哪容得他閑閑站著跟人討論如何施展。

  塗存雅大為驚訝,「不是吧?你不會打怎麼學的武?」

  「我沒有學過武啊,又沒有人教我——」

  「那要不我來教你吧,好不好?」塗存雅躍躍欲試。

  「好啊好啊,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我就怕我教不好。」畢竟他自己也沒有實戰經驗。

  「沒關係,只要你肯教我就很高興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哦。」

  那蒙面人等得快睡著還不見小沈出第二招,心中更怒:這兩人竟敢不將他放在眼裡,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當下也忘了小沈剛才的出手驚人,一心只想給兩人點教訓。

  「看刀!」他嘴裡說著,身形也以極快的速度向塗存雅沖去,小沈連忙揀起一根樹枝迎敵,只聽悶悶的一聲,金木相交,小沈手中的樹枝被砍斷,蒙面人手中的鬼頭刀也落了地,龐大的身軀往後連退五大步。

  小沈大奇,這人明明把自己的武器劈斷了,為什麼還要往後退?「你怎麼了?」

  蒙面人狂噴幾口鮮血,狠狠盯死小沈,嘶啞著嗓子問道:「閣下是哪門哪派的高手,留下個萬兒來。」

  小沈看了看那人,快步走到塗存雅身邊,低聲請教:「師傅,什麼是萬兒?」

  塗存雅翻個白眼,說道:「就是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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