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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看錢曉竺一臉認真逗趣的表情,範亦萩不禁開懷大笑起來。

  「你自己就像個大小孩,竟然教起小小孩來了。唉,真是難以相信。」

  「你真的很──看不起我耶。」

  錢曉竺努力地想板起臉,可是裝了半天還是失敗,範亦萩見了她的糗樣,更是笑得樂不可支。

  深夜時刻,白日的喧嘩早已沉澱,萬籟中只剩隱約蟲鳴──

  江柏恩正專注於手中進行的建築設計圖稿,突然,他好象聽見了什麼,側過頭傾聽;他眼神一凝,離開座椅,無聲地穿過書房,握住門把,迅速地拉開門──對上錢曉竺驚嚇大睜的瞳孔,她撫著胸前,驚魂未定。

  「你怎麼在這兒!?」

  錢曉竺輕拍喘急的胸壓驚,深呼吸道:「你嚇死人了。」

  「你怎麼下樓的!?」他猝然想起,視線落至她裡著石膏的腿。

  「就這樣,跳跳……就下來了。」

  她曲起受傷的右腳,作勢要跳,他緊張地制住她說:「你這樣太危險了,需要什麼可以打電話下來──」

  「我告訴過你,我有事要跟你商量。」她打岔說。

  江柏恩眉頭糾結,知道自己是逃避不了了。他彎下身不顧她的反抗將她抱起,邊往樓上她的房間走,邊解釋自己的行為:「我不想你再弄傷腳。」

  錢曉竺僵硬地靠在他結實的胸前,直到他把她安置在床上,才敢放鬆呼吸。拘束地將棉被拉到胸前,她支吾開口:

  「我想先謝謝你,今天讓我跟亦萩見了面。還有,請你把巧月交給你保管的東西還給我。」

  「不客氣,不行。」他簡單地說。

  「為什麼?」

  「安排你們見面只不過是舉手之勞──」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亦萩的事。」錢曉竺氣惱地嘟嚷。

  他背過身,沉默半晌,忽又突兀地說:「我對你有責任。」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眼神一轉。「如果是因為巧月拜託你收留我,現在我替她收回,我自己可以為自己負責,不再是你的責任。」

  「事情不該是這樣的,你不懂嗎?」他煩躁地回頭,手指刷過濃密的黑髮,不知該怎麼解釋。在心中環繞不休的自我譴責,迫使他急促地說:「其實,你不必犧牲學業、不必遠離同學好友、不必自己面對車禍的意外、親人的死別與生活的重擔,你的人生應該充滿希望,有著無數迫不及待要去實踐的理想。如果你沒遇見過我,所有一切都會不同。」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他不可能是那個意思。錢曉竺困惑地眨眨眼,呐呐地說:「你是說……所有的事都是你造成的?」

  「是的。」他肯定地點頭,一針見血地說:「如果不是我,在車禍發生的時候,你會尋求範亦萩的協助,你會有來自班級、學校多方面資源的協助。」

  「但是意外車禍並不是你造成的呀,你不可能是那個逃逸的肇事者。」她脫口說出心中荒誕的想法,發覺自己的思考邏輯被他攪亂了。

  江柏恩瞥她一眼,彷佛責怪她不合作的態度。「我是認真地想改正一切。」

  「你如何改正已經發生的事?更何況那根本不關你的事。」

  「不,我會把你失去的還給你。」堅定的語調帶著對自己的信心。

  她真的不瞭解,他是從哪兒冒出這種怪誕想法的?

  錢曉竺試著用別的方式說服:「對於我所經歷過的,我並不覺得是損失,我也很滿意現在的生活。過去的就是過去了,我們應該展望未來。」

  但這對江柏恩不起作用。「我考慮過,你應該先回學校完成最後一年的學業。」

  「我已經離開學校五年,當時也沒辦休學手續──」錢曉竺急急否決。

  「秉碁會有辦法的。」

  她差點兒忘了,中大是何家創辦的。

  「我已經太老了,我不想再回學校,我有我的生活要過。」

  「我會負責你的生活。」他停頓一下,了一句:「二十六歲並不老。」

  挫敗感令她氣血沸騰,沒注意他的後續之辭,失控地提高音量說:「我能自食其力,不需要人供養!」

  「就當這是我對你的補償。」

  「我不需要任何補償,尤其是來自於你的!」

  「但是我堅持。」

  兩人的視線對峙,毛躁不安的錢曉竺不敵他堅如鋼鐵的炙焰眼神,終是敗下陣來。

  至此,錢曉竺終於無奈接受命運。

  她平靜的短暫生活已經被迫結束,為何她的人生需要由旁人來主宰呢?她不平且反復地自問。

  第八章

  錢曉竺好奇地挑出價碼牌,每看一次就咋舌一次。她把手上的衣服掛回架上,鑽進結賬櫃檯後的小儲藏室,對忙著點貨的範亦萩說:

  「這些衣服標價那麼高,真賣得出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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