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明娣 > 我和夏天有個約 >


  「你沒別的事可做嗎?」

  她的言下之意是──別煩我!

  「沒有。」杜懷德露齒一笑。

  湯晨星回過頭不管他。

  「怎麼樣?」他這個人是不懂拒絕的。

  「什麼怎麼樣?」她頭也不回地問。

  「我教你用打蠟機。」

  她搖搖頭──「杜大太說,用打蠟機會減短那架鋼琴的壽命。」

  他打抱不平地嚷著──「這是什麼謬論!我去跟我媽說──」

  「是杜聰文告訴她的。」

  「哦──」這他就幫不上忙了。在家裡,大哥說的話就是聖旨。「大哥一定是惱羞成怒──公報私仇。」他的嘴角不禁往上彎。

  她總覺得杜懷德以看好戲的心情,對待她跟杜聰文之間的糾紛,湯晨星跪坐在自己腿上,仰頭細細地研究杜懷德的表情。

  「你幹嘛這樣看我?」杜懷德給她看得不自在起來。

  「你太高興了,為什麼?」

  杜懷德清清嗓子,老實說:「我喜歡看大哥吃癟。」

  湯晨星仍是疑間地望著他,為了回避她清澈得好像能穿透人心的眼神,他席地坐在她右側──「你別誤會,我們兄弟感情很好的。大哥一直是個好哥哥,他很照顧我跟小妹;只是人擅于發號司令。其實,我家三個小孩都學過鋼琴跟小提琴,大哥從小就展露令人讚歎的音樂天分,相形之下,我跟小妹就顯得笨拙。漸漸地對音樂失去興趣。不過,大哥真的很棒,他能把曲子內在的感情,表現到極致,他不只是個演奏者,他本身就是音樂的一部分。你聽過大哥彈琴嗎?」

  湯晨星平靜地點頭。

  「你難道沒有感受到,那種生命的脈動嗎?」杜懷德略顯激動地問。「大哥的音樂,有種奇特的魅力能輕易攫住聽眾的心,能讓人隨著曲子的憂喜悲傷而心情起伏。更能讓人籠罩在一股強大的張力中──」他愈說愈激動,雙手在空中比劃著;可惜,湯晨星一副無趣的樣子。

  「你真的沒有一了點這樣的感覺嗎?」杜懷德難以置信地搖頭問。

  湯晨星聳肩說──「我只聽過一次。」看他仍舊驚愕地看她,她勉強解釋──「那時我正忙著擦地板,哪有時間管他彈什麼!」

  「你真是與眾不同!」杜懷德歎道。

  「每個人本來就都與眾不同。」湯晨星不以為然地應道。

  她真是獨特!或許就是因為她對自己的肯定與自信,讓她能無畏無懼地面對大哥,甚至利用大哥本身暴烈的脾氣捉弄他、左右他。

  「你們不像兄弟。」她突然冒出話。

  「嗯,我長得像老爸,大哥比較像我媽,我小妹也是像我媽。」

  「不是長相,是你們的個性差好多。他像一隻受傷的大熊到處亂吼;你像只既狡滑又幸災樂禍的狐狸。」

  聽到湯晨星對杜聰文貼切的形容,杜懷德忍不住哈哈大笑;但聽到後半段關於自己的評語就啼笑皆非了。

  「嘿!我怎會跟那種不入流的動物扯上關係?晨星,你這樣說有欠公平哦!不過。你說我大哥像只受傷的熊,我倒是不反對;只要他碰上了你,千句話中。有九句是用吼的!」

  彷佛為了印證杜懷德所說的話,他背後突然發出吼聲──

  「你們又在這裡做什麼?」

  杜懷德心虛地往後看。他大哥兩腿分立地站在他背後,不悅地俯視他跟湯晨星;他手一撐,站了起來:「大哥,你來練琴?」

  杜聰文不答反問──「昨晚你不是說,今天要下山去看幾個朋友?怎麼還在這裡?」

  「時間還早,我想先跟晨星聊聊。」

  「時間差不多了!」杜聰文下了逐客令。

  「嗯。」

  平時杜懷德還敢跟大哥哼哼哈哈,但碰上了練琴這檔,他可就沒那個膽去搗亂。誰都知道,大哥練琴的時候比平時更易怒,他還是快點遠離暴風圈得好。

  杜懷德二話不說立刻朝外走去,到了門口,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遲疑一下又回過頭招呼湯晨星──「晨星,你要不要跟我下山去逛逛?」

  還坐在地板上的湯晨星,略作考慮後,說──「也好,我想買點東西。」說完,她一骨碌地爬起來,俐落地把散放在地上的工具放在牆角。

  看她往外走,應該覺得慶倖,此刻無人打擾他練琴的杜聰文,心中卻莫名覺得不悅,他衝動地阻止她:

  「你別走。」

  湯晨星困惑地回頭──「什麼事?」

  「把你的工作做完再走。」

  「我下午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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