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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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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花相偎,縮成了一個同心結。 天氣漸寒,時序入冬。 蘭澤將懷中的幾斗米倒入空空的米缸,她最後一樣首飾已典當出去,今年風雪來得早,年歲不好,收成少得可憐,她瞞著潘磊典當欽飾張羅冬衣、米糧,眼見家裡就要斷炊,蘭澤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十歲前的日子,為生計發愁著,卻無計可施。 蘭澤在空蕩的屋子裡坐下,潘磊隨著小蘋爹娘上市集幫忙去了。好安靜,蘭澤有些失神,吃完這幾斗米,他們詼怎麼辦?村裡的人自家都欠糧了,她又怎麼好意思求人接濟呢?她的軟環珠翠全部當盡,只剩衣箱中她夜奔那日穿著的衣裳,是值幾個錢,但是,再來呢? 蘭澤打了個哆嗦,實在不敢想像這個嚴冬將是什麼樣的景況 「采采……采采,我回來了。」 也不知坐了多久,蘭澤才聽見潘磊的叫喚,她回過神來,出門相迎,潘磊擱下手上雜物,笑著對她說:「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回。」 說罷,他從懷裡取出一個小木盒,檀香氣味,精巧無比,上頭有著蘭草的刻紋。 蘭澤接過,輕撫上頭美麗的紋理,道:「好香呵……」她嫣然一笑,又道:「市集上有人在賣這些?」 「今兒個幫新來的字畫攤在摺扇上題詩,字畫主人送我作為答謝的,說是從南方帶來的檀香盒子。」 潘磊回答,又問:「喜歡嗎?」 「喜歡……」蘭澤覺得窩心。 「給你裝軟環玉鎖用……」潘磊環住她的肩,與她一同走進屋內。此肘蘭澤卻沉默了,她已然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收藏,一思及此,蘭澤便覺黯然,他心疼的不是那些首飾,而是心疼,潘磊帶著她,猶像帶著一份負累,為此他必須拿讀書的時間到市策上掙些錢。為此他晨起為園裡菜蔬澆水,如果他仍待在廟裡,至少至少,不用為生計奔忙。 「怎麼了?不舒服嗎?」 「不是……只是……在想要將盒子擺在哪兒,才能時時聞到香氣……」 『嗯。」潘磊笑著點點頭,將一小袋銅錢遞給她,說:「這是為人題詩的酬勞,不多就是了。」 蘭澤接過那一袋輕輕的銅錢,低聲說:「題了多少詩呢?」 「大概三、四十把扇子吧!」潘磊明白了她為他抱屈的神情,便安慰道:「籍籍無名的人願詩自是賣不得好價錢哪,沒關係的,至少這檀香盒挺精巧,是不?」 蘭澤望著他釋然灑脫的神情,不禁紅了眼眶,誰能忍得把詩作當虞物品出賣呢?潘磊為了他們倆…… 「又不說話了?娘子,相公餓了呢!」潘磊笑笑,對她打了個揖,把她給逗笑了。 「以後我繡些圖樣托小蘋的娘帶去市集賣好了……不要再賣詩了……」蘭澤道。 潘磊只是微笑,未署可否,道:「別累著就是了,嗯?」 蘭澤點點頭,問:「今晚吃粥可好?還有些醬菜……」 潘磊自是同意,只不過,蘭澤的眼底仍是揮不去那一片愁雲 蘭澤擔心的這一天終究還是到了,蘭澤開啟衣箱,撫著柔滑的衣料,她將檀香盒放在衣箱裡,所以,衣料也滲出微微的檀香氣味。 潘磊一早便隨著村裡男人上山去撿拾柴火了,不達到一個冬天需用的量,暫時還不會下山,蘭澤望著檀香盒,不!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把它典當掉,而衣裳…… 橫下心,蘭澤用布包包起了衣裳,毫不遲疑地走出家門。 等潘磊回來,她要為他作一頓豐盛的娩飯…… 於是蘭澤住城裡當鋪馳去。 「不能再多一些嗎?」蘭澤望著掌櫃冷冷的嘴臉,逼自己努力地擠出懇求的字句。 「就這麼多,穿過的衣裳不值錢,要就把錢拿去,不要也罷。」說罷,他又重新喀喀喀地撥起算盤算起賬目來,根本懶得再看蘭澤一眼。 蘭澤望著抬面上的一兩銀子,突然覺得萬念俱灰,這麼一點錢,要他們怎麼掙過這個冬日…… 蘭澤的手微微顫抖,再去別家問問嗎?她心中出現了無數的問號。 「不收就算了,去去去,別在這兒擋路。」掌櫃的眼見別的客人上門,不耐煩地催促她。 蘭澤把衣裳一收,冷冷地看著他,道:「您的錢我收不起。」 說罷,她挺起背脊走出了當鋪。 蘭澤在長安城裡漫無目的地走著,不覺天色漸暗,凍紅的指尖已沒有什麼感覺。 長安城裡華燈初上,酒家娼館一一打亮燈籠,一片旖旎色彩,蘭澤在恍惚間走到了綺春樓前,她曾經熟悉的畫面與聲音侵入她的眼與耳,她回神,望著花枝招展的姑娘們,歡樂場中達官貴人視金如土,在那兒女人們不愁吃穿……蘭澤遙想起從前的生活,她眷戀嗎? 她眷戀嗎? 蘭澤搖搖頭,點點辛酸歷歷在自。 蘭澤緊瑞著手中布包,正準備離去,她突然覺得好冷,一日未進食的她,霎時覺得天族地轉,下一秒中,她已完全感覺不到外界的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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