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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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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姊姊,磊哥像我一樣兒大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啊?」小蘋坐在溪畔的石頭上,一雙赤足在水裡輕輕拍打,問正在洗衣的蘭澤道。 「……」蘭澤暗愣了一下,放下了手邊的衣物。 自她夜奔以後,潘磊便帶著她在村裡住下,村裡的人們世代務農,只在每月中在市集擺攤販賣自家農作,小蘋和她的爹娘也住在此地,村裡的人對他們「夫婦倆」都十分友善,絲毫沒有懷疑他們編派的故事——蘭澤是潘磊自小訂親的妻子,青梅竹馬,而潘磊自赴京後便無消無息,憂心如焚的她便幹裡跋涉來尋他,沒想到竟讓他們在城裡巧遇了!蘭澤複名采采,從此洗淨鉛華,與村裡的婦人們一同洗衣種菜。 「哎呀!丫頭,你沒瞧見你采采姊正忙著嗎?去去去!別來煩我們洗衣。」蘭澤還沒說話,小蘋的娘卻先抬起頭來說了她幾句。 「沒關係……我只是得想想,好些年前的事了。」聽蘭澤這樣一說,小蘋嘟起的嘴才恢復了笑容。 蘭澤嘴邊漾起一抹溫柔的笑,想像著十一、二歲的潘磊是什麼模樣…… 「他不太說話,不像鄰家的男孩們吃喝著出去玩…那個時候他就在作詩了吧……」蘭澤道。 「那跟現在沒兩樣嘛!」小蘋有些失望地說,本以為可以聽見他的一些模事。 「哪像你這野丫頭,成天只知道玩!」小蘋的娘插嘴道,繼而轉向蘭澤說:「潘先生是讀過書的人,你們夫妻倆跟咱們很不同呢……這小村對你們來說可能寒酸了點……,」 「別這樣說呀大娘,咱們同住一村,沒什麼差別的,他和我都很滿意現在的生活。」蘭澤的臉上充滿幸禍。 「真羡慕你們的恩愛……」另一名浣衣的姑娘芝芝道:「以後呀……我也要嫁這麼疼我的男人……」 「芝芝,少作夢啦……也不照照鏡子,人家采采姊美得像花呢……你猜………」芝芝的好姊妹玉嵐取笑她道。 芝芝瞪了她一眼,道:「嘴碎!」兩人同時爆出笑聲。 「難怪磊哥那麼愛你……」小蘋望著蘭澤不施脂粉卻清新美麗的側臉,不掌有些羡慕,有些嫉妒。 蘭澤望著水面的自己,她許久沒有仔細照鏡子了,幾乎要忘了自己的模樣,容顏不長好,她唯一的願望,便是與潘磊白頭不相離…… 「什麼時候添個孩子呢?村裡好久沒有小娃兒了。」小蘋的娘微笑問道。 提到孩子,蘭澤又是一怔,從前她最不想要的負累便是孩子。所以每日必喝藥汁,與潘磊一同生活也好些個月了,她一直沒去想過這問題,她心滿意足地當著他的妻,但孩子…… 「這事哪說得准呢……」蘭澤低低地說,小蘋的娘當她是害羞,也就笑著不再追問。 「磊哥和采采姊的孩兒一定很討人喜歡……」小蘋喃喃道,仿佛已看見了粉雕玉琢的小娃兒。 蘭澤有些恍惚,不自覺地撫著她平坦的小腹,跟他有個孩兒……只是,她多年喝下的藥汁,極有可能讓她這一輩子都無法生育…… 「男兒重功名,有了家累反倒不能專意了吧……一切順其自然吧……」蘭澤回道,說罷,又繼續搓洗著衣物。 「采采…」 遠處傳來潘磊的呼喚聲。 「說人人到,瞧,他一心記掛著你,倒親自來了。」小蘋的娘噗哧一笑。 蘭澤報以微笑,對愈走愈近的潘磊道:「就快好了……」 當他的笑顏映入她眼簾時,不知怎地,蘭澤的心頭竟浮上了一抹淡淡的憂愁……孩子……那仿佛是個很遙遠的美好夢想 潘磊秉燭夜讀,蘭澤癡癡地空著他認真專注的背影,心頭酸酸地想起今早和大娘的談話。 在這個無人熟識他們過去的地方,他們是一對人人稱羨的恩愛夫妻,然而潘磊在揚州的家人若知道這一切,會接受一個曾是青樓女子的她嗎?而她在名分上仍是魏熙光的妾,若有一天,他找到她了,那怎麼辦?如果如果,以上的問題不算,當他功成名就的一天呢?還會惦念著滿身污穢的她嗎? 「在想什麼?」不知何時潘磊已坐在她身邊,關心地凝視著她一臉的愁容。 「想著一首詩。」蘭澤鬱鬱地說; 「什麼詩?」 「新裂齊紈素,潔由如霜雪。裁為合歡扇,團圓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涼風奪炎熱。棄捐塵奇中,恩情中道絕……」蘭澤低頭吟道,此時的歡愛能存在多久呢?面對不可知的未來,蘭澤不禁覺得無助。 「傻呵……這麼不相信我……」潘磊擱下書卷,輕握住她的手。 「不是不相信……只是……」蘭澤望著他道。 「世事難料。」 「采采,我們向天地立過誓的,不是嗎?」他深情款款地說:「今生今世,再也不離分。」 「還記得你曾載我去給梅璨上墳嗎?璨璨的美讓全洛陽城的公子老爺們傾倒,可是,她卻與盼天樓教賦詩的師傅相戀……癡傻地等著他功成名就回來……」蘭澤緩緩述說往事。 「他沒回來?」 「嗯。璨璨等了又等,萬念俱灰,所有的誓言皆如泡影……於是她……」說到傷心處,蘭澤不禁哽咽。 潘磊擁她人懷,輕聲哄她別哭。 「後來我發誓,絕對不要像她一樣,守著一個空泛的承諾而死……」 「我明白……」 「我希望你高中,能衣錦還鄉,但我又害怕,在這平靜美好的小世界外,一切都會不一樣……」 「等我實現諾言的那一天,傻采采,你不可以再為了這種事而流淚,好嗎?」 蘭澤在他懷中點點頭,她全心全意地相信他,只是……只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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