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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夜雨急如奔馬,勢不可遏。

  「怎會突然下起那麼大的雨呢?」巧蓮喃喃自語,忙去關起窗子,阻止雨打進來。

  蘭澤坐在空床上,聽著猛烈的雨聲,今夜魏熙光又在水荷那過夜了,現在他也不瞞了,光明正大地流連忘返,蘭澤夜夜獨眠,也並不在意。

  「今天什麼日子了?」蘭澤恍他地問。

  「十五了,夫人。」

  「喔……」蘭澤點點頭,自言自語道:「這麼大的雨,也見不著月了。」

  「夫人,您要歇下了嗎?巧蓮替您更衣……」巧蓮道。

  「一會兒再睡……你別忙了……我一個人就可以了。」蘭澤歎了口氣,思緒紛亂卻覺得茫然,這麼多天來她都是這樣過。

  「那,巧蓮先退下了。」巧蓮捧起另一盞燭,道。

  「嗯。」

  急雨,在夜裡分外清晰,蘭澤不知坐了多久,才恍然醒覺,她取出她一直收藏在箱底的信箋和詩箋,展開潘磊的字跡,她用指尖一個字一個字的碰,鏡裡倒映著她滿頭珠翠、華麗的身影,驀然間她驚覺,現在的她,與從前的她,根本是一樣的,被男人豢養著,而所謂的安定生活,不過是無盡的枯坐與思念。

  是呵……思念……

  她是多麼地思念潘磊,多麼地……

  不自覺地她跪坐在地,她終放發覺,沒有他的日子,總是一片荒蕪,她除了思念他的笑,沒有什麼事能讓她有「活著」的感覺。

  想著想著,蘭澤把心一橫,將魏熙光送給她的欽飾花鋼,全部收盡匣中,只取出其中一小部分屬放她自己的,她要離開,心中如繁弦急管奏著的念頭,只有一個,便是奔向潘磊,如果他還願意要她,她會毫不眷戀地合下一切,追隨地到天涯海角……

  自今爾後,她不要再壓抑,那顆炙熱的、愛戀著他的心……

  蘭澤披上雨篷,悄悄將一匹馬牽出後門,豆大的雨滴不停地拍打她的身軀,她必須快些,再遲,城門就要關了……

  她沒有留下隻字片語,這個華麗的樊籠,她是一輩子也不會回來了………

  夜雨聲聲,一如她急奔的心。

  潘磊重新點上被風吹熄的燭火,窗外滂論的大雨不停地打進窗內,老舊的窗子被風吹得一開一合,無法關上,潘磊怕書被濺濕了,趕緊將書全移到他簡陋的床上,這場雨來得又猛又急,令人措手不及。

  叩、叩、叩。

  「潘公子,還好嗎?」小廟的住持叩門問道。

  潘磊忙擱下他正用袖口去擦拭的書,開門應道:「還好……書沒什麼事……」

  「你的衣裳都濕了,卻只顧得書……」住持微笑著搖搖頭。

  潘磊只笑不答,用袖口擦了擦自己的臉。

  「這場雨真是急呵……我這小廟,已處處是水澤……」住持逼。

  「方丈這時候該是晚課時分吧?」

  「是啊……我是去看看神壇可好,順道過來這……」住持又說:「我也該回去了……」

  「我送您出去……」

  「不必了,潘公子,不打擾你讀書。」慈眉善目的住持擺了擺手,轉身離去。

  潘磊合上門,將燭火移至床榻邊,繼續讀書。

  約莫三更時分,風雨漸歇,潘磊擱下書卷,眨眨酸澀的眼皮,起身走至案旁,細雨仍落,明月卻已當空。

  明月不知爾許恨,清輝猶映這般夜。

  隱約中,潘磊聽見了敲門聲,夜闌人靜,所有人都已睡下,會是誰在敲門呢?

  潘磊不假思索地走出房門,欲一探究竟。

  蘭澤以顫抖的手敲著深鎖的門,渾身濕透的她不止地打著哆嗦,夜黑而急,她迷了一、二個時辰的路才總算憑著記憶找到了』這間小廟。

  好冷……

  她搓著自己冰冷的手,沒人來應門,她不止地顫抖,馬兒在小雨中噴著鼻息,蘭澤覺得自己的四肢愈來愈無力,她緩緩坐在石階上,離天亮還有好些個時辰吧,她該怎麼辦?

  「是誰?」不知過了多久,門那頭才傳來應門聲,是潘磊的聲音,蘭澤激動地說不出話來,手貼在門上,顫抖得更厲害了。

  「是我,蘭澤。」

  話方說完,門便晰呀一聲開了,潘磊不敢重信地立在門後。

  「你……還願不願意……相信……我可以是……你心中的……觀音?」蘭澤喘著氣,顫抖地,小心翼翼地問。

  「但蘭澤……你一直都是啊!」潘磊上前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驚愕放她冰冷濕透的身軀。

  「你就這樣冒著風雨來?你……」潘磊心疼地捧著她的臉,用雙手溫暖著她。

  「我不要再離開你了……好不好……」蘭澤輕輕地,略微哽咽地說。

  「我愛你,采采……請你……再也不要離開我……好嗎?」潘磊深情地說。

  「除非你不要我了……」蘭澤淚流滿腮。

  「相信我,我永遠愛你……」

  蘭澤哭倒在他的懷理,這一生一世,她別無所願,只希望能天荒地老,跟隨著他……

  明月,微雨,無盡的深情包圍著他們,遠處的長安城靜謐而安詳地沉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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