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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他沖進房裡,雙膝跪在她床前,把自己的臉輕貼在她露在被單外的手上。

  半晌,他喊出了一個長久封在他心頭,讓他魂夢交思的名字,「杏兒——」

  他反覆地吻著那只柔軟的手,眼裡含著淚的道:「杏兒,我都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幽幽地,耿信滌的聲音浮在他頭頂,「你……明白什麼了?」

  他的眼淚湧了出來,浸濕了她的手,「背叛了我們的感情的人——是我!是我!是我忘記了你的誓言!是我辜負了你的真心!」

  他抓著她的手不放,掙扎著說:「不要恨我!不要恨我!」

  她的神態安詳平和,輕輕的道:「我不恨你,常朗,從來不恨。」

  這句話讓沈常朗高興得像快要死掉,「你原諒我了嗎?杏兒?」他小心翼翼地問,「你還愛著我,對不對?」他抬起頭看她。

  耿信滌也望著他,她的眼裡,沒有昔日的倔強、好強,也沒有痛苦和無助,「不,我不愛你了。」

  他定定地瞅著她,一眨也不眨,半晌,他終於明白她是什麼意思了!

  她不愛他了,也就不再恨他!

  不恨他,也就不用原諒他!

  「不!我不信!我不信!」他趴在她床邊,難以抑制地淚如雨下。

  她像愛憐他似的,手指輕輕撫過他淩亂的頭髮,「可憐的孩子,你從來不知道你想要什麼。」

  他只是大叫:「我知道!我要你!我要你!」

  她歎口氣,欲收回手去。

  他突然跳起來,衝動地把她抱在懷裡,說:「杏兒,我只要你一個人!沒有你,我一定會死的!」

  耿信滌不掙扎,任由他抱著。

  「你這七年不是過得挺好的嗎?」她淡然說,「錯的人是我,我不該這樣信任愛情,以為有一天我們會處於公平的地位上,談一場戀愛……錯的人是我,我不該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她輕推開他,從抽屜裡拿出一把剪刀,看著他,然後一剪,只幾下,那頭髮絲紛紛落到了地上。

  「不!不要!」他奪下她手上的剪刀,卻擋不住落地的青絲。

  他撕扯著自己的頭髮,淒厲地叫著:「我怎麼能夠相信你不再愛我?我怎麼能?」

  張開口,她輕輕吐出幾個字:「早在你扔掉送給我的戒指,讓我在雨夜裡一無所獲時,我就應該知道了。」

  她一直空洞、游離的眼眸,終於稍稍流露了一絲感情。可是他馬上絕望地發現,那不過是憐憫和同情。

  他的心淒苦惆悵,低啞地說:「都是我搞砸的!我本來可以贏回你的,卻自作聰明地把一切都弄毀了!七年前是這樣,七年後仍然是這樣!現在的結局,全是我一手釀成的苦果!」

  他幽幽地站起來,感到天昏地暗,心神懼碎。跌跌撞撞地,他絕望地走到門口,從她的視線裡消失。

  當沈常盈讓鎖匠打開沈常朗的房門後,發現他獨自一人橫臥在沙發上。室內一片狼藉,酒氣沖天。

  她抓住他,拼命地搖晃,「快醒醒!朗朗!你這麼快就放棄了嗎?」

  酒醉中,沈常朗只是喃喃地問:「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沈常盈坐下來,歎了口氣,「是的,從那個女孩幾年來,從未從那個賬戶裡取過一分錢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他低低地自言自語:「為什麼你們不告訴我?」他忽然明白了似的說:「是我根本不給你們說的機會……」

  他扯著自己的頭髮,「背叛了我們的感情的人是我!是我!」

  「當年,要不是你一意孤行地荒廢學業,還離家出走,她又怎麼會離開你?」

  沈常盈眼中全是憐惜,「她是太愛你,不想讓你自毀前程!」

  她蹲在沈常朗面前,懇切地說:「去把她追回來!」

  「不可能。」他搖著頭,「不可能了!」

  「七年前,七年前你也以為你的心死了,可是現在呢?你還不是一樣發現自己還愛著她嗎?」

  「那時候我只是心碎了,可是現在,她的心,卻是死了!」他絕望地說。

  沈常盈把手伸向口袋裡,拿出一個小袋子,亮在沈常朗眼前。

  「你看,這是什麼?」

  他一瞟之下,酒意完全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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