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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啊!」她尖叫,揮手打開他作惡的十指,身子猛向後退。

  「撲通!」忘了自己身下是石頭的後果——

  她連人帶琴重重摔進河裡。

  河不算深頂多剛沒腰,卻足以讓完全不識水性又驚惶失措的她沉屍河中做異域孤魂。

  昏頭昏腦摔進河裡,漢家女子的深衣寬袍大袖,死死纏住她的手臂雙腿,令她再用力也掙扎不出。驚恐之下她張口呼救,河水倒灌進來,嗆進氣管,腳下空虛得全無著力之處,伸手只抓到水泡,她混亂而絕望地意識到自己命在頃俄……

  如果……如果他不肯救她……

  隔著水,她拼命睜大眼睛,朦朧地看見一張冰冷的臉,冰冷的眼光,似乎比快要奪去她性命的河水還要冷,在那極冷深處又像是掩藏著某種火焰、他一點也沒有要救她的意思吧……

  就這麼死去嗎?也不是不好,只是,有點遺憾啊……這種毫不美麗的死法……

  幾乎快要放棄地隨波逐流了,一隻強健有力的手臂探人河裡,準確地揪住她的衣領,用力將她「提」了起來。

  「笨蛋!你到底在幹什麼!」

  腳終於踩到了河底,此刻才發現原來根本就淹不死人——這個臉實在丟得大了。

  「咳咳,咳咳咳……」她站在河裡,渾身濕透,狼狽萬分,春夜的河水冰冷徹骨,寒風一吹更是要活活凍掉人一層皮。驚魂初定後她立刻想到同樣落水的愛琴

  「綠綺!」

  她返身向水中走,顧不得快被凍僵的身子已是抖得像風中落葉,只知道絕不能丟了珍若性命的琴,那不單是心愛的樂器而已,也是支持她到今天的伴侶,惟一不會捨棄她的盟友。

  「你瘋了嗎?」他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不快回去換衣服,你會凍成冰塊!」

  她想掙脫他,卻沒力氣,牙關打戰到話都說不清了,「琴……我的琴……」

  「那塊破木頭,對你有那麼重要?」奇怪的女人,不過至少她現在露不出那種讓他討厭的笑容了。

  浣春覺得全身血液都快凝固了,連神志都有些糊塗,昏頭昏腦站在水裡,想去撈琴,卻動不了,只是顫抖著。活了十六年,她從未如此狼狽過……

  他低聲咒駡了句什麼,她沒聽清,下一刻,她視野天地顛倒,整個身子被人扛在肩上,向營帳走去。他動作粗魯,仿佛當她是一匹布,胃撞在他強硬的肩上,一陣翻攪,直覺想吐——

  「你敢給我吐出來,我就把你扔回河裡!」

  冷冷地警告,同時將她換了個姿勢,打橫抱住,仍說不上文雅,只是力道放輕了些。

  她顧不上想他要幹什麼,拼命抓住他的手臂,「我的……琴……」

  「先顧你自己的小命吧!笨女人!」

  她近乎執拗地開口:「琴……不能丟下……」

  真是敗給她了!他惱火地將她往地上一放,返身走回河邊,一頭紮進水裡。不一會兒夾著她的古琴浮上來,濕淋淋地就那麼上岸,凍得她話都說不出的河水對他竟好似沒絲毫影響。

  「那,你的破木頭!」

  他將琴塞給她,她死命抱住,臉無人色,卻硬擠出一絲微笑,「謝……謝……」

  煩!又是那種讓他牙癢癢的笑——明明是他害她落水,為什麼還要擺出一副感激梯零似的對他笑?虛偽!

  「不要笑了!」他低吼,雙手合住她青青白白的臉,緊盯住她,毫無表情。

  她笑得真有那麼難看嗎?她暈暈沉沉地想。凍得狠了,臉上肌肉都僵硬,竟然一時改不過來。

  「可惡!」他低頭,猛地堵住她發紫的唇——用他的唇。

  四片唇瓣摩挲著,交換著體溫,一點點將神志敲回大腦。唇上傳來麻麻辣辣的刺痛感,提醒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在親她!

  原本快凍結的血在一瞬間像燒開的沸水直沖頂門,她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死命一把推開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離他身邊。

  猝不及防,他退開兩步,眯起眼,滿意地看見她臉現驚慌笑容不再。

  果然是個好辦法,這回換他得意地勾起唇角,她開始怕他了,終於知道這世上有惡人存在了吧,虛偽又蠢笨的女人。

  浣春是在害怕,不過完全不是他所想的那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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