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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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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劉騖詫異地問,「靈芝難道是假的?」 浣春搖了搖頭,「不,靈芝確是奇珍,只是恐怕非宮門所生。若是這靈芝如曲陽侯所言,乃是昨夜突然長出,今早方才為人發現采下,根蒂處應該還很新鮮才是,可這株靈芝根蒂處已呈黑紫發幹,至少已離根十餘日……」她倏然住口,不再說下去,劉驁卻已明白她話中的意思,歡容陡變。 「王根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哄騙朕?什麼天降祥瑞!」再看一眼那金盤中的靈芝,怒氣勃發,一掌掃落地上,跺足怒道:「朕定要治他個欺君之罪!」 「父皇!」浣春急忙拉住劉驁的衣袖,心中不由暗悔自己的多言,「曲陽侯斷不至於有意欺君,也許是因為父皇壽辰臨近,故而想出這麼個法子,其意也在於讓父皇開心,父皇就不要再追究真假吧?」 劉驁怒氣未息,「即使是要令朕歡喜,也不可用天降祥瑞來開玩笑!若傳出去,豈不讓百姓笑朕昏庸!」 浣春微笑勸道:「其實這靈芝的確大非凡品,即便不生在宮門上,然而於此時出世,不也是一樁祥瑞嗎?父皇壽辰將至,曲陽侯獻上奇珍,父皇也該歡喜啊。何況此事早朝時已為眾臣周知,再降罪于曲陽侯,豈不為人所笑?再說曲陽侯乃是太后親弟,父皇的親舅,父皇真要下旨嚴斥,只怕太后臉面上過不去,不如一笑了之。父皇若還生氣,將曲陽侯宜人宮裡面責就是。」 劉驁默然片刻,歎道:「春兒,你若生為男子,朕定將皇位傳予你。」 「父皇又取笑春兒了,舂兒怎配為帝?太子文才武略皆為上上之選,將來定能繼父皇之志,成為一代明君。」 成帝年老無嗣,太子劉欣乃是定陶王世子,三年前隨父入朝時,受成帝賞識而立為太子,與浣春情誼甚篤。 「朕身邊親信無數,只有春兒你真正貼朕的心,唉!」成帝一聲歎息,「你已經到了及笄之年,朕也該早日為你選一位駙馬才是。」 「父皇?」她詫異地抬眼,「春兒……命格兇險,只求能陪父皇終老于宮中,怎敢作婚嫁之想?」 成帝不以為然,「胡說!你在朕身邊十餘年,何曾有什麼災禍?你父母聽信那些方士諂言,實在糊塗!你怎地也跟著糊塗起來?」 浣春垂首,方士陷言?好容易的四個字,她卻為此付出了十五年的深宮歲月啊。因為垂著頭,沒有人看見她眼中掠過的那一絲冰冷。 成帝此刻已是意興闌珊,傳旨起駕,「罷了,回未央宮!」 長信宮,花蕊殿。 「哼!這丫頭是越來越放肆了!」王太后一拍幾案,怒聲喝道:「竟連哀家都不放在眼裡!」 「太后息怒,安順公主絕不敢對太后不敬,這……這大概是誤傳謠言……」班婕妤急切地為愛徒辯解,心中惶恐不已。後宮乃天下間最福禍莫測之地,流言即可殺人,浣春這孩子,實在太不當心了! 「班婕妤,」王太后冷冷地看她一眼,「哀家知道浣春這丫頭是你的得意弟子,不過你在教她詩辭歌賦之餘,多少也該教些禮儀規矩吧,可別仗著皇上寵她,就目無長上了!哀家能容她,未見得人人都能容她!你說是不是?」 「太后教訓得是!」班婕妤深深低下頭,恭敬地應道。 「班婕妤到!」 小宮女一聲高呼,將沉醉於曲譜中的浣春拉回到現實世界。「婕妤師傅!」她歡喜地迎上前去,「今天不用服侍太后嗎?怎麼有空來弟子這兒?」 班婕妤勉強擠出一抹笑容,「好久設來看看你,太后今日到太廟齋祭,我就請旨過來了。」 「原來如此,弟子正想去長信宮見您,向您請教樂舞上的問題呢,」浣春將班婕妤讓到長幾前坐下,親手奉上香茶,笑著說道。 班婕妤沒有喝茶,只是拉著浣春的手,欲言又止,目光中充滿擔憂與焦慮: 「婕妤師傅,您怎麼了?」浣春敏銳地察覺到班婕奸有心事,關切地問:「難道皇后又……」 「不,不是……春兒,這後宮是非紛繁,福禍榮辱,常在一言之間,平日要多加注意,切莫逞一時之快,以至招人嫉恨。你一向聰明,也不須我多說什麼,自己小心著意就是。」 「嗯,春兒明白,多謝婕妤師傅提醒.」浣春微笑答應,心下冷然,靈芝事件必已傳至太后耳中,太后也必是發了脾氣,婕妤師傅方會有這番話。 其實她早在當日便已暗自後悔失言,身處深宮,步步皆險,十五年來,她一直謹慎言行,從不與人結怨,那日卻不知怎地竟多起嘴來,事後想起也頗覺奇怪,更下定決心再不犯同樣的錯誤。 「你明白就好。」班婕妤憂鬱的臉上總算露出一絲笑容,「近來又有什麼佳作,讓為師品評品評如何?」 一旁彩雲早捧過琴來,這琴高弦大肚,漆色斑斕,古意盎然,琴尾雕以古篆書「綠綺」二字,出自上代名家之手,是浣春六歲時皇上所賜,可謂稀世奇珍。 調了調弦,纖手一撥,流水般的琴聲便輕柔地飄散開去。同時啟檀口,發清歌,悠悠唱道:「涉江采芙蓉,蘭澤多芳草。采之欲遺誰?所思在遠道。還顧望舊鄉,長路漫浩浩。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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