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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看來他對阿忌的戒心,比對安采妮還要勝出好幾倍。大概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這個醉心于舞蹈的表弟有多少能耐,以及多大的爆發力。

  「他們也知道,這個案子就快解決了?」

  阿忌的眼神明明很尋常,但張家瑋看來卻覺得萬般淩厲。

  「呃,這……可以想像嘛。」他又拼命在擦汗了。「有你出馬,什麼事情解決不了呢?」

  「喔——」阿忌故意把尾音拉得老長。「原來如此,原來你對我一向這麼有信心。」

  「可不是嗎。」張家瑋擠出生硬的笑容,「從小我們兄弟倆感情最好,每次我闖了禍,你總義不容辭的幫我扛下來,連慘遭我老媽責打也不皺一下眉頭,你這個豹仔的綽號就是那麼來的,記得嗎?長大後,你為了消極抵抗姨丈的逼迫,跑去跳舞,豹仔,你跳舞是故意跳給姨丈看,存心氣他,事實上你真實喜歡的還是馳騁商場,否則你不會回來,對不對?」

  這一番話說得阿忌不曉得怎麼接口,他沉默好一會兒,才緩緩轉過臉,用前所未有的嚴肅神情瞪著他。

  「你究竟闖了什麼禍?說吧。」要不是心裡真的有鬼,他不會吃飽撐著請他到酒吧喝酒,又東拉西扯的把五百年前的交情統統搬出來。

  名作家金庸先生有言,無事獻殷勤,其中定然有詐。

  阿瑋今天的表現真的很表樣,吞吞吐吐的煩死人。

  「你再不說,我走了。」

  「等一下,」張家瑋慌忙拉住他,將他按回位子上。「是這樣的,你知道的,一個男人被女人騎在上頭是很那個的,不只是我,連——」

  「說重點。」阿忌深邃的兩眼快噴出火來了。

  「好吧。我受不了屈居在安采妮之下,所以……所以就和永安的林副總商量出一個計策……」

  「用詞錯誤,該叫做『陰謀出一個詭計』。」阿忌不客氣的糾正他。

  「呃,這……是,我承認我們的行為的確不是很光明正大,但是……」阿忌吃人般的眼光逼著他把擬了大半天腹稿的脫罪之詞,硬生生的吞回去。「你早猜到了?」

  「不是我,是我爸爸。」阿忌淩厲的星芒直勾勾的盯住張家瑋的臉,叫他窘迫得無所遁形。「我只是在等,等看看你什麼時候才願意主動向我招供。我替你找了上百個好理由,甚至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不會是你,你不是那麼齷齪、無恥的人!」

  「豹仔!」張家瑋一個大男人居然當場抱頭痛哭起來,哭聲還真不是普通難聽。「豹仔,原諒我,原諒我好嗎?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都是林明輝,如果不是他蠱惑我……」

  「如果不是你,林明輝怎麼知道我在四年前研擬出的那個食品配方?他又怎麼能去拐弄采妮那個豬頭弟弟,勾結外國人,上演這出無知複可笑的鬧劇?」那年他在某大食品公司開發出的這項專利,最後以五千萬的代價出售給廠方的內情,知道的人並不多。

  要不是有那五千萬,封明廉的舞蹈團恐怕維持不到兩年就得宣佈倒閉。因此他是舞團的實際出資人,也是半個幕後老闆。

  當年他老爸得知此事,差點氣得半死,從此父子倆即形同陌路,情況較壞的時候,簡直跟仇人沒兩樣。

  「我知道錯了,我當時真正只有一個目的……」

  「扳倒采妮,以便坐大自己?」阿忌失望透頂的搖搖頭,「虧我還拿你當親兄弟看,幾乎就要把整個齊美讓給你了,你這個……」他氣得不知用什麼話罵他才好,「你這個……」

  「人渣。」張家瑋哭喪著臉,亂沒出息的接口道。

  「嘿,國學造詣不錯嘛。很好,這個詞以後就讓你專用。」阿忌相信,假使不是近日張家瑋的權力完全遭到架空,薪資減為十分之一他也不可能這麼容易就把這見不得人的勾當和盤托出。

  張家瑋點頭如掏蒜。「那,你和姨丈準備怎麼處置我?」

  「由你自己決定。」阿忌抽出一大把面紙塞給他。「哭,這也叫男人漢大丈夫?」

  重重的撞了下鼻涕,張家瑋痛定思痛的說:「我會出面自首,把來龍去脈跟警方說清楚,只求你別做得太絕。」

  「放心,我會幫你留個餘地,就沖著你事後良心不安,去暗示采妮找我回來這點,我就該賜你不死。」

  張家瑋又哭了,而且這回哭得比剛才更大聲,更驚天動地。

  「不是說了要原諒你的嗎?怎麼又……」阿忌直覺頭上快冒煙了。

  「好,不哭,我男人漢,說不哭就不哭。」張家瑋的愁容頓時轉為一片欣然。「可,別忘了,你答應在原諒我的。」

  「閉嘴,再多廢話一句我就後悔嘍。」為避免一腳將他踐進陰曹地府,阿忌只得先行離去。

  他開著車子,馳向忠孝東路最繁華的路段,原就不太好的心情更加鬱悶了。

  手機響起,他按了免持聽筒的接收器。

  「阿忌嗎?我是采妮,爸爸突然昏倒,你快趕回來好嗎?」

  安采妮在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像要哭了,令他心底呈現空前紊亂。

  爸爸應該沒事吧?以前也昏倒過幾次,最後總能化險為夷,這回沒理由例外的。

  可不知為何心裡升起不祥的預感,他的手心和前額開始冒汗,恨不能生出兩隻翅膀,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去。

  林鎮福這次病發昏倒,連接著兩個星期都沒有再醒過來。

  細雨紛飛,華燈初上,安采妮透過百葉窗瞟向大樓外的街道,阿忌正提著公事包從座車上下來,神色凝肅地走向這棟醫療大樓。

  不同於舞臺上的翩然優雅,周旋於市場上的他,另有一種颯爽的英姿。

  真是一大諷刺,怎麼也沒想到有這麼一天,她和阿忌的角色會全然互換,回歸「正常」的夫妻生活。賢媳良婦這原本遙不可及的身分,剛開始她是百般抗拒,現在則適應得很,而他呢?從父親和阿叔口中,她知道,他比她更有能力扛下兩大企業的重責大任,只是他一直不情願去做而已。

  是阿瑋的包藏禍心和父親的病危,逼他臨危受命?還是憐疼於她的力不從心,難以負荷?

  他一句怨言也沒有,有時她不免要懷疑,他根本就是天生好手,所有的業務營運雖是首次接觸,卻是那麼的駕輕就熟,並且成績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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