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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迷離恍惚的攪痛,白天靈蓋竄至四肢百骸。喬羽書覺得累慘了,有一個像是永無休止的夢糾纏著她,地走在一條羊腸小徑,明明已經到了家,一個轉彎,又出現一條更長的路,繼續往前走,路越變越長,無盡頭似地,路上就她一個人,但她猛一回眸,欣見夏元赫站在後邊,飛奔過去,卻是咫尺天涯。

  在病床上,她醒來得毫無預警。子夜時分,負責看護她的陳嫂,疲憊地趴在木櫃上休息。

  她緩緩起身,拔掉手上的點滴針頭,蹣跚地移步到浴室,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極其羸弱,額頭包著一塊紗布,五官倒是完好無恙。

  回到病床旁,四周很靜,充斥著一片孤寂的、落寞的白。

  「小姐?」陳嫂突然驚坐而起,「你醒了,老闆和太太快急死了。還有夏教授……」

  「噓,不要吵到旁人。夏元赫怎麼樣了?」

  「他還好,過兩天可以出院了。」陳嫂又驚又喜,忙扶著她上床,「龍小姐也沒有大礙,只有你,真要把我們嚇死了。」

  「謝謝你的關心。」她想笑,臉面的神經卻不聽使喚,她再試一次,還是沒有知覺。老天!這是……「陳嫂,注意看我的臉,我,笑了沒?」

  「沒呀。」陳嫂不明所以,眼睛睜得很大,努力想看出個所以然來。

  「現在呢?我在擠眉弄眼?」

  「也沒有呀。」陳嫂有些明白了,因為明白所以跟著慌張起來。

  趕緊請來醫師詳細作了檢查,確定是顏面神經麻痹,但不確定是暫時性的,抑或永久性的。

  喬羽書只覺五雷轟頂,怎麼會這樣!

  在陳嫂尚未反應,她便鎮定地說:「不要告訴任何人,就找我爸爸來就好。」

  「我馬上去打電話。」

  在陳嫂返回之前,她迫切地想看到一個人。喬羽書四肢齊顫,眼淚噙在眼眶裡晶晶亮亮。

  傷心也無濟於事,她只要去見一個人,見了他也許就不那麼難過了。

  在護理站查到夏元赫的病房號碼,她移動著最快的牛步來到這間位於通道底端的特等病房。

  門沒關,這麼晚了他還有訪客?

  喬羽書下意識地佇立在門口,心想也許該先出個聲音,和那不知名的訪客打個招呼。

  「我多想把你緊緊握在掌心,每一分每一秒都能看著你。」

  龍依旬披著一件克什米爾披肩,站在夏元赫的輪椅後方,彎身抱住他的頸項。

  喬羽書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讓我照顧你一輩子吧,元赫,喬羽書不會醒過來的,你趁早死了這條心,你需要我,不僅是以前,以後,你一樣需要我照料你的一切。」

  「滾、滾、滾!」夏元赫的怒吼顯得虛弱異常,「我不但不需要你.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

  再反應遲鈍的人也能嗅出龍依旬的絕望和痛苦,然而聰慧如地,是不可能輕言放棄的,她從夏元赫的嚴拒中,學會了更有效的相待之道。

  「不要生氣,別,」她挺直身子,抽了好大一口氣,以委婉的口吻央求,「我們不做戀人,就做個純粹的朋友,可以分勞、解憂的好朋友,嗯?」

  不在乎夏元赫的相應不理,她很體貼地幫他加上一件外套,大燈熄成小燈,然後躡足退出病房。

  直到她的身影沒人信道的盡頭,喬羽書才從樑柱後頭走出來。

  她委頓地立在門口,思量著要不要進去,讓他知道她比昏迷不醒還要慘的境遇?一旦他知道了,將會作何反應?拂袖而去?抑或癡心相守?

  這世上大概再沒有人能像龍依旬那樣傾心狂戀於他。

  惟一慶倖的是,他們愛得還不夠深……是不夠吧,只有一天一夜,勉強再多加點,亦不過兩三天的光景,那樣短暫的時間,豈能結成共偕白首的信諾?

  呀!惟一值得慶倖的,竟是他們還愛得不夠深、不夠久,多麼諷刺的人生,多麼不堪的事實。

  猛然吸上來一口氣,她終於明白方才龍依旬強忍著五內翻騰抽上來的那口氣,含著多少的悲愴和無奈。

  「是誰?」夏元赫驚問,輪椅轉得飛快,瞟見喬羽書匆忙要走的背影。「是……羽書?」他顫然起身,追了出去,「羽書,別走!」

  如鉛的腳步,因他深情地呼喚給喚了回來。

  「是你,你醒過來了,感謝上蒼垂憐。你總算醒過來了,」夏元赫幾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往她身上,他將她整個人兜回,緊緊地抱個滿懷。

  「我以為我就要失去你了。」找到她的唇,他迫不及待烙下無數個吻。

  每個如雨點般的親吻,她均感受不到,她僵化的臉面感受不到他的熱情呵護。喬羽書難過得想大哭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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