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川上 > 世襲女管家 | 上頁 下頁
二十二


  於是,不閃不躲地望進他的眼睛,說出不可挽回的話:「是,求你不要碰我,我懷了立秋的孩子,我不想失去它。」邊說,邊用手撫著小腹,臉上浮現聖母瑪利亞的溫柔。

  這個藉口很爛,卻很管用。

  一怔之後,他鬆開了她,邊搖頭輕笑,邊撥通了電話,「李醫生,麻煩您過來一趟,不,不是我,我很好,是我們未出閣的管家小姐,她說她懷孕了,所以麻煩您帶幾個尿杯,幾張懷孕試紙,如果有其他更精密的驗孕設備,不妨一塊兒帶過來。好,就這樣,我們在書房。」

  呵,這種小把戲也敢拿出來在他面前現,他要是如她所願信以為真,那他可就真是太辜負她賜予他的「惡魔」稱號。

  掛了電話,他摸著下巴要笑不笑地凝視她,這個時候,什麼話也不說要比說一堆廢話更折磨人,他深諳這一點,所以,他選擇用肢體語言來考驗她的定力。

  而在他面前,她的定力向來沒有持久的穩定性,不到五分鐘,她撫著腹部的手,就開始出現痙攣的傾向。

  察覺出她的緊張,他笑笑地拍拍她的臉,打破沉默,「乖,別害怕,即使不是我的孩子,我也會從頭到尾,全程陪護。」

  怎能不生氣啊,她竟然想給別的男人生一個莫須有的孩子,如果真要生,他豈不是該成為孩子唯一的爹?

  李醫生到達的時候,看到的是一臉笑意的主子少爺以及渾身不自在的管家小姐。

  主子少爺意態優遊地從託盤中拈起一個尿杯,強拽著管家小姐往衛生間走。

  隨後,衛生間裡傳出少爺的柔聲勸哄:「乖,脫下小內內,來,噓噓。」

  「聽話,別用力瞪,小心動了胎氣,放輕鬆,來,跟著我一起呼吸,呼,吸——」

  「啪」一聲,一種疑似巴掌擊打臉面的聲音過後,又接連響起一串「劈裡乒啷」。

  「真倔啊,小野貓兒,不想驗尿也可以,但有條件,你出去對李醫生說一百遍『我再也不撒謊了』,再說兩百遍『我只給莫向與生孩子』,我就放過你。」

  「沒出息,這樣就哭了,來,我給你道選擇題,A,君阿寶自己擦,B,莫老大來吻幹……乖,這才對,擦乾眼淚,我們出去見李醫生。」

  在老宅當了十幾年家庭醫生的李博士,忍著笑坐在外間,聽到他們要出來,忙拉拉衣襟挺直脊樑,擺出一副嚴肅認真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淡漠表情。

  待看到少爺像老鷹拎小雞一樣將眼圈紅紅的管家小姐從衛生間提出來,她緊繃的臉頰還是不受控制地高聳抽動。

  這種經典畫面一看就是十來年,即使每天情境再現,仍會覺得新鮮有趣,實在是少爺和管家,無論是從頭銜還是從哪個角度看,都是賞心悅目引人遐思的一對。不瞭解他們的人,只道管家小姐常年受氣,實際上,只有她這骨灰級的莫宅老人才最清楚,那個被吃得死死的外強中乾的傢伙,非少爺莫屬。

  捏著君莫惜的脖子將她提到李醫生面前,莫向與氣定神閑地吩咐:「來,快對李醫生說『我再也不撒謊了,我只給莫向與生孩子』。」

  君莫惜低頭抿著唇,倔強地用力擦眼淚。

  嗚,等她走了,看他還能欺負誰。想欺負就放馬過來吧,這樣她才能走得更理直氣壯不帶一丁點兒不舍,走了以後也不會對他有一丁點的思念。

  李醫生尷尬地咳一聲,搓搓手道:「少爺,如果阿寶沒什麼不適,那,我還是先告退好了。」

  唉,人家小兩口兒鬧彆扭,讓她一個老太婆來當燈泡,這也太不合時宜了點,不過,阿寶到底有沒有懷孕,真是好奇啊。這段時間他們倆鬧了好幾條緋聞,像什麼春宵一度晨洗鴛鴦浴啦,養病十日同床共枕啦,一醉方休酒後亂親啦,唉,年輕人,血氣方剛,稍微來點兒天雷就能勾動地火,要想出點什麼事那是很容易的事。呵呵,倒是真希望他們能出點兒事啊,這樣,老夫人可就高興嘍。

  不等少爺開口,李醫生就搓著手喜滋滋地走了出去,嗯,也許她該先去看看老夫人。

  散播八卦的人一離開,莫向與就鬆開了捏著她後頸的手,笑笑地曲起食指抵在她眼下攔截她汩汩的眼淚,「好哭鬼,你自己撒謊在先,怎麼顯得比我還委屈?這一次我才是那個被欺負的人好不好?」

  好你個頭,總是欺負了人家還說得好像被人家欺負了,不要臉!再也不要理你!

  終是抵不過手癢難耐,君莫惜惱火地揮開他的手,再拿腳跟使勁跺他的腳背,跺完猶不解氣,又飛起一腳踹向他的腿肚。

  莫向與不還手,乖乖任她發洩,反正她的花拳繡腿落在他身上也不過是如同隔靴搔癢,倒是她,憋壞了可就不好了。

  兩人似在上演無聲啞劇,一個張牙舞爪牙眥目裂,一個不閃不躲全無所謂,他越是無關痛癢,她下手就越重,最後一用力,終於將他推倒在地,沖出了書房。

  出了老宅,才發現外面黑雲罩頂,暴雨欲來。

  天黑得很快,就像他回來的那一天,幾聲悶雷過後,雨點就像豆子一樣落下來,先是稀稀拉拉,然後速度越來越快,就好像天上有只暴龍,不耐煩搞什麼微風細雨那一套,一爪將雨豆拍飛,劈裡啪啦,傾天而倒。

  奔跑在雨中,突然就想到了那個有名的話劇《雷雨》。

  於是,不敢從排風林裡走,害怕閃電擊倒樹木發生火災而引火上身,不敢暴露在太空曠的地界,害怕目標太明顯成為雷公的擊打對象,捂著耳朵不敢聽,眯著眼不敢看,平時短短的一段路,突然間漫長又黑暗,恁是心驚膽戰,仍是跑不到頭。

  踉踉蹌蹌,跌倒在泥水裡,爬起,跑幾步,又跌倒,待推開黑漆漆的院門,人整個崩潰。悲傷,似雨水,在地面堆積,漫過腳背,漫過膝蓋,漫過腰身,將她整個吞沒。跌坐在黑暗的雨水裡,君莫惜抱著膝蓋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

  為什麼她要獨自承擔這一切?好想把這一切全甩給他,讓他也嘗嘗痛徹心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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