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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聽了容王的話,他趕緊說道:「多謝王爺美意,只是小婿實在沒有此意……」

  話未說完,便被容王截去了:「賢婿,莫遮掩,你是不是怕我不高興?」容王笑笑,「那你倒是多慮了,男人嘛三妻四妾本是正常之事,今日喚了她們來,便是要你選中意之人的,若是不中意,哪天再招流雲閣子裡的姑娘們來。」

  「王爺,小婿真的沒有納妾之意。我與心同正是新婚……」

  容王了然地一笑,「你是擔心心同嗎?沒事!心同是知書達理之人,再說心同已知此事了,她亦贊同。」

  木衡易呆愣地看著容王,一時竟理解不來容王的話。他說什麼?心同已經知道了?還贊同?贊同他納妾,在他們成親不到半年的時候?在他愛上她,也以為她也愛著他的時候?她竟然要為他納妾?突然腹中的酒水湧了上來,他閉上眼睛努力壓了壓,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是一臉的平靜。

  「多謝王爺美意,只是小婿真的沒有這種打算!我與心同正是知心之時,還沒想過這納……納妾之事,稍遲些再說吧。」這事他雖不願,卻又不能堅拒。

  容王聽了點點頭,心中卻無惱意。看來,他是給自家女兒擒了去了,如此更好,自己的女兒嘛,總是自家的人,這樣讓他更加放心了。然後,他才想到了女兒!其實,若是撇開容貌不論的話,心同如她母親一般,是一個讓人心疼、心愛之人。這樣也好,納妾之事便先不提了吧。

  木衡易努力地抑住心神,不去想容王的話,可是那句「心同已知此事了,她亦贊同」,卻無孔不入地鑽進他的腦海,他微微笑著,作勢欣賞著場中的歌舞。可他的心仿佛裂了一條縫隙,絲絲的涼意從這縫隙侵入他的身體,他感覺冷極了。但他知道自己走神不得,他還要作勢樂在其中。

  走出容府,又與同僚寒暄幾句,木衡易上了轎。在廳上還不覺得,遇著冷風他知道自己喝多了,他勉強壓住陣陣的嘔意。

  「老爺,到了,請下轎吧。」

  聽了大成的聲音,他挑開眼睛伸出手,由著大成拉著站起身形,搖晃著把整個身體都靠在大成的身上。

  「老爺,小心些!先到廳裡嗎?」

  他眯起眼睛,歪了下頭,竟微微地一笑,「回房裡,夫人的房裡。」

  他要見她,急切地想要見她。他要做什麼?倒沒有想過。是問問她真的知道那事了嗎?是真的贊同他納妾嗎?他於她來講只是一個夫嗎?他給她的感情她知道嗎?不,他只是想見見她,沒有什麼理由,也沒有什麼目的。

  眼見那亮著的窗口越來越近,他的心中一顫,大成說已是戌時了,而她還在等著自己嗎?是不放心?容王的聲音又飄進耳中「心同已知此事了,她亦贊同」。那黑夜中跳躍的燭光,讓他變得清醒,他何時變得只顧自己的感受了?她知道了,她是怎樣的心情?他只顧著自怨了,不曾想過體會她的感受。她一定很痛苦吧?是的,自己怎麼又不確定她的感情了?她縱使沒有愛上自己,也是喜歡的啊!早早地起來為他著官服,送他出府門;中午若是不傳話回府,她便會等著自己用午飯;他休息時,她總是靜靜地坐在自己的身邊;夜裡晚歸時,她總是為自己挑一處燈火。他於她怎麼不是一種愛戀?此時又怎麼懷疑她,懷疑她的感情了?是因為自己的付出嗎?

  荊心同起身再挑挑燈芯,揉搓著微涼的雙手,活動一下筋骨。已經戌時了,衡怎麼還沒回來?她打開門看看漆黑一片的園子,他若是回來便是走著那個方向的,然後,她見著一盞燈飄了過來,是他回來了嗎?是他、是他,這樣晚不會是別人了,她掩不住心中的雀躍,想迎上去。

  看到站在門邊的那抹人影,他有一種想要衝上去的衝動,若不是醉了,腳步虛浮;若不是大成用力地挽著他掙脫不開,他可能已經沖上去了吧!酒意散去了一些,他突然想擁她在自己懷中,想聞她那淡淡的清香,想聽到她那有些低沉沙啞的聲音,想要看到面紗下那柔和的笑容,關於她的一切他都想擁有,原來他已經愛得這樣熱切了嗎?

  荊心同遣走大成後關上了房門,一轉身便被他鎖進了懷中,他的熱氣呼在她的頸窩處,這本是她熟識的懷抱,可是這時又不熟識了。平日裡,這個懷抱平靜而溫暖,這時卻是如此的熱切,一種於她來講很陌生的熱切。

  「衡,你喝了很多酒?快點上床歇會兒吧。」他的衣襟上也有酒氣,還有些淡淡的胭脂味,這是她不愛聞到的。

  「不……」他一講話,唇便掃過她的頸間,惹得她的身子一顫,「我喝了很多的酒,本已經醉了,醉得不能走路,一路由大成拖了回來。可是,見著了那等待我的燈光,等待我的素影,我便又清醒了。」

  他可是又在同她說情話嗎?那一次她生病,迷迷糊糊地聽到他說愛她,只是聽得不真切,病好了之後他待她雖是極好,那樣的話卻再也沒說。這時,他可是又在同她說些情話嗎?

  他不理她的感受徑直地說著:「可我還是醉著的,若不是醉了,這些話我必定是不肯說的。我哪裡有許給你承諾的權利?哪裡有討要你感情的權利?我知道的,可是卻身不由己啊!從前,我只道你是我的妻,又如此體慰我的處境,我自是要好好待你的。」

  說話間,她已扶著他來到了床邊,讓他偎在床頭,轉身想去取杯茶來,卻不料他伸長了胳膊把她攬在懷中,一時也不肯讓她離開。她靜靜地躺在他的胸前,聽著自他胸膛處發出的聲音,這可是肺腑之言嗎?

  「可是什麼時候你竟無聲息地走進了我的心?習慣了拐出街角時,回頭見得到你模糊的身影;習慣了中午小憩時,有你在身邊陪伴;習慣了晚歸時,有你等待我的燈火;習慣了夜裡伸出手臂,便可觸到你而安心。原來我的生活裡到處都是你了!」

  他頓了頓,閉上眼睛壓下湧上的酒氣,很難過,五臟六腑仿佛沸騰的水一般翻滾著。

  他的話語停了下來,她抬起頭看到他蒼白的臉、合著的眼、皺起的眉,她知道他的難受,若可以,她願為他分擔。可是她不能,她只能像現在這樣無能為力地看著,其他的什麼也不能做。她輕撫上他的臉,指尖不能抑制地顫抖著。

  他捉住撫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間,他不是沒有喝醉過酒,只是往日裡不似這般難過,從前侍候他的是小翠和福安,也是周到的,不過,還是不如她這樣讓他貼心,也讓他窩心。

  「衡,若是吐出來好些,那……」

  不待她說完,他搖了搖頭,可是,他似乎真的壓不住這酒氣了。然後他感到握在他手中的那只手抽離了出去,他驀地睜開了眼睛,「心同!」

  他突然感到害怕,害怕她不在身邊。她回過頭來,看到他滿眼的驚恐,心裡恍惚了一下,不及細想拿了盆來到他的身邊,「衡,吐出來!」

  ……

  吐出來當真好了很多。木衡易又靠回床頭,看著她把穢物放出門外,看著她洗了帕子走到床邊為自己擦去嘴邊的殘漬,這平淡中的幸福正是他所渴求的,上天如今讓他擁有了,他還有什麼不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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