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沉沙 > 扣月魂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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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水聲聲恨意,似乎是噴薄一腔壓抑多時的憤怒,「天底下風流浪子多如螻蟻,真正能把你珍惜,知你的心,知你的痛,寵你,懂你,把你當成愛人而不是玩物的,又有幾個?!」 「夏水……你……倘若試著去等一等,也必有人,不是你說的那樣無情……」 夏水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哈……你終於是陷入愛情了……哈哈,你說,你等到的,莫不就是慕容將軍嗎?」 「是的,他的確有情有義。」 「對!他有情有義!可是他被浪費了!他有沒有得到真情以對?」 如月豁然,她撫去夏水臉上的淩亂髮絲,輕輕捧起她的臉,「夏水,你愛上慕容將軍了,是嗎?」 夏水驀地正視著她,渾圓的眸子有著和慕容曜一樣的陰鷙,「我沒有。」她的聲音奇異地僵硬,「我這種女人,還有愛可言嗎?」她無視於如月困惑的表情,輕哼:「姐姐既然懂得愛,那就去愛吧……」輕噓出薄唇的是譏嘲和不屑,「早說過了嘛,姐姐和我們,不是一類人。」 金點翠的扇骨在她手中一抖,夏水的風塵味兒,已從骨子裡透到全身,「姐姐的樣兒,我是學不來的,我的本事,姐姐也未必在行……我這輩子啊,最恨做什麼都做得不像話兒的人,已經在福裡了,扭扭捏捏,自我怨艾。可恨別人夢寐以求,她卻棄之如草芥。」 如月平靜地注視著她,「你是在怨我嗎?」 「啊哈!我怨姐姐?」夏水輕笑,湊近如月的臉,「那麼姐姐怨誰去?」 如月呼吸抖索,是啊,要她怨誰? 「怨那個要你進到這閣子裡,認識他、結交他的人吧。」夏水蹺起腿,漫不經心地吐出一句並不隨便的話。 如月的眸子掠過一束微芒,「什麼意思?」 「有什麼意思?我沒意思。」夏水玩弄著掌心裡的金縷扇,「反正你拋開慕容將軍沒什麼稀奇。不要想愛又不愛,糾纏不休……別以為閣裡的人都是瞎子。」 她真是做什麼都做的失敗啊。真是,做煙花女子也做不像話,如月挫敗地想。 「那麼,你都看出了什麼?」唇邊揚起一抹冷弧,她輕哂,捉住夏水白玉般細緻的手腕。 夏水的腕,柔若無骨,雪膚吹彈可破。 她的手指同樣嬌柔,如細雨潤過的花瓣兒,盈盈甚似尤物。手指與腕節的抵觸,竟令夏水不由得抽痛。 她痛呼:「放開我,放開我!」夏水掙扎,撲倒在地。 秦如月居高臨下,看著她癱坐在地,眼簾之下,不容放肆。 夏水一掠額發,很快地站起來,揉著血絲紛散的手腕,咬了紅唇,橫目而視,自是無畏之勇。 「做人,總得有情有義!」 這是夏水走出她的視線時丟下的最後一句話有情?有義? 如月只感到無奈。她也說過這話的,她那時還認為自己總是真情真義以對——笑話!真情真義,她真是迷糊了才會這麼想,她對他……本不就是一個局? 她終究是把居心不明的夏水的話聽進耳裡了。其實,夏水也不算有居心叵測的人,她只是暗暗奮力保護自己的愛情所向,女人的心,總有被女人洞悉的可能,夏水聰明,看穿了她一些無意洩露的掙扎。 秦如月坐在溫暖的陽光裡,心卻如沐寒冰。 斜眼冷睨著那一溜兒擺開的斑斕——木檀紋香雕龍鼎一,蟠龍菱花銀鏡一,騰雲古香玲瓏一,銀絲蟒珊瑚樹二,青蓮玉石繪蛟盤四,點金赤龍海石樽五…… 龍,龍形的物事,或直或曲或繞,一個個張牙舞爪,姿態凜然。誰人如此嗜好龍形用物?如月冷笑,除了他,還有別人? 她目光掠過這些莫名而來的彩頭,只拿起一裹捆紮得很緊的小包,她一層層地展開,美麗的外殼通常包裹了最毒的藥。 是剛硬的閃著銀白色光澤的一隻矢形八寶叼蟬簪。銀亮的冰冷的首飾,鑲嵌了各色璀璨奪目的寶石,高貴華麗卻脫不了箭矢形淩厲的冷酷。 秦如月的瞳,是掠過驚駭的。 這不是禮物!而是令箭!他要她動手。 她是他的箭,準確有力的一支箭,她記得他這樣說過。 他饋贈給她如此名貴的首飾,配給她這個出色的手下,他要她殺人!殺人! 殺誰?殺誰? 秦如月抄起蟠龍菱花銀鏡向立地青銅光鏡砸去,鏡子「噹啷」一聲裂了開來,她抬起滑過長長淚痕的臉,只見鏡中面目分裂,無比猙獰。 與此同時,她聽見十一娘嬉笑著拋上尖嗓門兒:「如月啊——慕容將軍打發人來告一聲,收拾妥了,晚上要將你帶去靖侯府的家宴上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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