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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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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白蕙哪裡會想到她會突然提出這個請求。 繼珍見白蕙面有難色,趕緊接著說:「我哥哥這個人,你是知道的。他是那麼愛你,愛得深極了,癡極了。真的,我早看出來,還是從他第一次見到你起。但他這個人笨嘴拙舌,老實過分,話到嘴邊也說不好。其實他比西平更早認識你,也更早愛上你。你剛才不是聽到他在睡夢中叫你嗎?他心心念念都在你身上啊!」 讓白蕙說什麼好呢?她只能低著頭,聽繼珍滔滔不絕的訴說;「那天晚上,他從你家回來,知道西平為什麼離家出走,他氣得成了什麼樣子,他為你生氣,為你著急啊。可能就是因為受了刺激,又受了點涼,才發起病來的。我哥哥是個好人,你也是個心地地善良的人,而且,你又沒別的親人,也怪孤單的。我保證你們結合在一起,會過得幸福的。我也保證尊重你、聽你的話,我會做一個賢惠的小姑。」 白蕙頭腦裡亂極了。這算什麼,代她哥哥來求婚! 「咕咚」一聲,繼珍因為只顧說話,忘了熱水袋,熱水袋從她膝上滑下去,掉在地上。白蕙剛想彎腰幫她去揀,繼珍已搶在前面。使白蕙大吃一驚的是,繼珍竟順勢跪在了自己面前。繼珍不去揀熱水袋,卻緊緊抓住白蕙的雙手,淚流滿面地說:「求求你,白小姐。救救我哥哥,只有你能救他,只有你能延長他的生命,只有你能給他幸福。除了你,他是任何姑娘都不會娶的,你不肯嫁他,他就只有一個人孤獨地過一輩子了。求求你,發發慈悲,答應了吧。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繼珍雙膝移動,湊近白蕙,搖著她的身子,大顆大顆的淚珠,滴落在白蕙棉旗袍的前襟上。 是什麼打動了白蕙那顆善良的心?是繼宗對自己的一片癡情,是繼珍所表現出來的手足之情,還是繼宗那危及生命的疾病?總之,她不忍斷然拒絕繼珍。 她輕輕歎口氣,對繼珍說:「你起來吧。」 西平真的失蹤了,就象已經從這個地球上消失得乾乾淨淨。據林達海說,西平先去南方某地再轉道去江西。現在究竟到了哪裡,他也不得而知。 白蕙總幻想著有一天西平會突然來到她的面前。就象夏天那一次,她從自己家回到丁宅時,他已經在客廳裡。或者象另一次,她剛要出門,丁宅的大鐵門開了,一輛汽車進來,從車上跳下西平…… 他總是不打招呼就來到面前,為了給我一個驚喜。這一次也會這樣的。西平,西平,你快回來吧……白意常常在自己的小屋裡默默呼喚著。 但這樣想後,她會猛地一陣顫慄,我怎麼還象想念戀人那樣想著西平?他是我的哥哥,我不該那樣去想他。 白蕙是多麼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啊。但她終於明白,西平正是因為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才躲開我。 難道我們就一輩子見不著面了,西平,我只要你回來……哪怕你是……我的哥哥,哪怕……你到我夢裡來相會一次……白蕙每當臨睡前就雙手合十,默默祈禱著。 然而西平沒有回來,甚至在白蕙的夢境中都沒出現過。 愛情的神力真比任何藥物都管用。這次繼宗發病雖然比以前哪一次都嚴重,但自從白蕙去看了他,第二天繼珍又把她和白蕙的談話源源本本告訴他後,他很快就復原了,連醫生都感到吃驚。 星期天一大早,繼宗就興沖沖地趕到老城隍廟。紅十字會發起的為救濟貧民、病人的全市性募捐義賣活動就在那裡舉行。他知道今天白蕙也在那裡。 白蕙這段日子可以說是心力交瘁。但她在林達海那裡聽說這個活動,就積極地表示要參加。林達海同意了,他想讓白蕙參加些有益的社會活動,對醫治她心靈的創傷有益。他很瞭解白蕙的經濟狀況,因此一再強調,只要她在義賣那天掌管一個攤位就行,不必捐什麼東西。但白蕙仍決定把她最值錢的東西,也是她唯一的首飾——媽媽給她的那副珠環——捐出去。 星期天,白蕙早早來到城隍廟。大殿和殿外的廣場上已設下數十個攤位。分配給白蕙和另一位姓任的姑娘共同掌管的,是一個放滿珠寶首飾的玻璃櫃檯。主管開玩笑說:「這個櫃檯是最值錢的,所以分配給你們兩位最漂亮的小姐管。」 白蕙看到,櫃櫥裡各種金銀首飾、珍珠瑪瑙琳琅滿目,仔細一找,她那副珠環標價十元放在角落裡。她想:與那些珠光寶氣的首飾相比,我這副小耳環真像是兩滴可憐的眼淚,會有人來買它嗎? 義賣開始,第一批顧客湧進大殿。從未站過櫃檯做生意的白蕙有些緊張,她趕忙俯身看櫃櫥裡的展賣品,想再檢查一遍是否還有擺放得不妥當的地方。 這時,一個聲音響起來:「小姐,請把這副珠環給我。」 她一抬頭,一眼就看到繼宗站在面前,神采奕奕,滿面笑容。 「繼宗!你怎麼來了,身體全好了嗎?」白蕙很高興,熱情地招呼著。 繼宗偏偏裝出不認識她的樣子,又說一遍:「小姐,我要買那副珠環。」一面說一面卻滑稽地朝她眨眨眼。 在白蕙印象中,繼宗從來嚴肅正經,今天這淘氣幽默的樣子,把這些日子來已經不會笑的白蕙也逗得頰上現出那對淺淺的笑渦。 繼宗看得呆了:「啊,蕙,終於又看到你的笑,你知道我多麼、多麼愛看你笑!」他在心裡瘋狂地呼喊著。 這時,白蕙也故意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問:「先生,你要什麼?」 繼宗回過神來,指著角落裡白蕙的那副珠環說:「我要買這副珠環。」然後瞟一眼櫃檯旁的另一位姑娘,見她正和一個熟人在打招呼,並沒注意他們。他又低聲對白蕙說:「我看見過一個姑娘戴著它到百樂遊藝場去。」 白蕙臉紅了,這麼說,他認識這是我的耳環。 白蕙打開櫃門,取出珠環,放在櫃檯上。 繼宗從口袋裡掏出皮夾,又從皮夾裡拿出鈔票,正要交給走過來收錢的任小姐時,有人在旁邊拍了他一下:「繼宗。」 繼宗一看,竟然是丁文健,他招呼道:「丁伯伯,你也來了。」 白蕙也看到丁文健了。她覺得自己突然不自在起來。她知道今天這次義賣是全市性活動,一些市政府官員、大商人、大企業家、大銀行家、大明星等社會名流都會到場,以顯示他們對社會福利事業的關心。但她沒想到丁文健會早早地來到自己的櫃檯前。 丁文健並沒招呼白蕙,甚至沒看她一眼,就象不認識她似的。他指著已放在櫃檯上的那副珠環問繼宗;「是你買的?」 繼宗點點頭。 「把它讓給我,行嗎?」丁文健認真地說。 這句話一出口,繼宗和櫃檯裡站著的兩位姑娘都怔住了。任小姐完全不明所以,「白蕙卻心中了然,只有繼宗半明白、半糊塗。他想,難道他也知道這耳環是白蕙,是他的女兒的?但,不管怎麼說,我要這副珠環。 這位平時慣于謙讓的人,雖然心中想要堅決拒絕丁文健的無理要求,但嘴上卻說不出口,他只好吞吞吐吐地說:「這,這,可是,丁伯伯,你買別的不行嗎?」 不行啊,年輕人,文健在心中自語,你知道這副耳環對我意味著什麼?……穿著一件淺藍色旗袍,戴的就是這一副兩滴眼淚似的珍珠耳環,象一朵藍色的雲,飄了進來,可,那朵雲,被我,擊得粉碎了…… 「繼宗,你就讓給我吧。你們年輕人可挑選的首飾總比我們老頭子多啊!」丁文健說得理由充足。 繼宗還是不想讓,又不會說拒絕的話,只好沉默著。 一直在看著這一幕的任小姐,開玩笑似地說:「兩位先生,我出個主意,這副珠環,你們一人買一個,不就行了?」 還沒等繼宗表態,丁文健就爽快地說:「這位小姐說得對,就這樣吧。」說著,拿出支票本,根本不問珠環的標價,撕下一張支票,隨手寫了個數字,遞給任小姐。又取過櫃檯上的一隻珠環,放到口袋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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