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晨薔 > 我的蝴蝶蘭 | 上頁 下頁
五七


  猛然想起西平說過,要和自己一起觀賞蝴蝶蘭的話。由此又憶起前些時他們在涼亭前度過的那些美好辰光。白蕙不覺黯然神傷,等西平回來,我已去了。這一去,誰知道還能不能再一起流連在蝴蝶蘭花畦呢。

  回過頭去,她看到了空蕩蕩的書桌上放著的那瓶蝴蝶蘭。這是今天早晨菊芬照例送來的。它們都還挺精神、挺鮮豔。

  她側著頭凝視一番,上前小心翼翼地摘下其中一朵最大的,怕它疼似的,憐惜地看著它。然後她打開正在看的那本《梅裡美書信集》,把花兒輕輕夾了進去。

  從此我和媽媽一樣,也有一張用紫色蝴蝶蘭花瓣做的書簽了。想到這兒,白蕙不禁苦笑著,搖了搖頭。

  有人敲門,她答應一聲。來人是阿紅,在門外說:「太太請白小姐到客廳去,馬上要開晚飯了。」

  「好,我馬上下去。」白蕙應道。

  今大是和丁文健先生第一次見面。白蕙想了想,決定稍稍修飾一下。她脫下家常穿的白衫黑裙,換了件淺藍色的旗袍。又對著鏡子把頭髮弄整齊,然後才下樓。

  她突然覺得自己有點緊張。為什麼呢?因為是首次去見自己學生的父親,還是因為這個人赫赫有名,是上海有數的大企業的老闆呢?或者,竟因為他不但是珊珊的,而且還是西平的父親,將會對西平的一切發生很大的影響?

  嗐,想那麼多幹嗎?事實上,她也無法再想了,因為她已走完樓梯,置身于燈火通明的客廳之中。

  客廳裡,鋪著雪白臺布的長餐桌上放著鮮花,女傭們正在擺放碗筷匙碟。

  白蕙一眼就瞥見,一個五十出頭,身穿考究西裝的陌生男子正坐在沙發裡。一張清瘦的臉,身材胖瘦適中,顯得幹練。他就是丁文健嗎?

  那男子顯然也看到了白蕙。他沒有說話,卻一下子就那麼專注地端詳起白蕙來,仿佛白蕙使他想起了什麼。

  白蕙逡巡著,不知道該怎樣開口打招呼。

  那男子抬了抬身子,似乎想站起來。他那盯著白蕙看的眼神很奇怪。而且,他那戴著金戒指的右手竟在微微發抖。

  白蕙被他打量得有些尷尬,但又不知如何避開這眼光。他們還不認識,她既不便貿然上前,又不好馬上走開。

  幸好方丹過來解圍了。

  她朝那男子叫了一聲「文健」,但那男子竟毫無反應。於是她走過去,推了推男子的肩膀,又提高聲音,指著白蕙說;「文健,這位是珊珊的家庭教師白蕙小姐。」

  丁文健這才清醒過來似的,定一定神,含糊不清地說了句:「唔,白小姐,請坐。」

  方丹又轉身對白蕙說:「白小姐,這是珊珊的父親丁文健。」

  白蕙禮貌地鞠躬,問候道:「丁先生,您好。」

  丁文健此時已恢復常態。他聲音不高,但卻很威嚴地說:「白小姐,來這兒有兩個多月了吧。」

  「是的。」白蕙答道。

  「聽我太太說,你工作負責,珊珊的學業有進步,我們很感謝你。」

  「丁先生過獎了。」白蕙低著頭輕聲說。

  丁文健不再說話。

  這時,正好丁皓由珊珊攙著走進客廳,文健便站起身來迎著老父走去。他一邊把丁皓引向一張沙發,一邊說:「父親,你還記得宋懷義嗎!這次在巴黎見到他了。」

  「宋……懷義……哦,宋凡禮的二兒子?」

  「對,他在駐巴黎的使館供職,要我問候你呢。」

  「難為他還記掛著。有二十多年沒見了,他也有五十多了吧……」

  父子倆交談起來。珊珊無事可做,便走到白蕙身邊,輕輕叫她一聲「蕙姐姐。」

  白蕙拉著珊珊的手,坐到一邊去。她想,丁文健對她的「接見儀式」大概就算已經結束,其實倒也簡單得很嘛。

  方丹朝白蕙走過來,見白蕙想站起來,趕緊伸手示意:「別客氣,白小姐,坐。」她自己也在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

  「珊珊,來,讓媽媽看看你的手。」

  珊珊跑到方丹身邊,伸出小手。

  「啊,不夠乾淨,」方丹笑著說,「去,讓五娘給你仔細洗洗,馬上要吃飯了。」

  珊珊去後,方丹才對白蕙說:「白小姐,我有幾句話對你說。」

  白蕙坐得端端正正,表示洗耳恭聽。她已經作好充分準備:就是方丹不開口要她走,她也要提出搬回去住。

  「白小姐,我不在家的日子讓你多費心了。」

  白蕙靜靜地聽著,心想,這當然是照例的開場白,客套話。

  「現在我們回來了,」方丹說到這兒,略略停頓一下。「可是,我身體不好,需要養病。再說,珊珊很喜歡你,她的學習與練琴也離不開你,所以,我想請你繼續留在這裡,以便照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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