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晨薔 > 我的蝴蝶蘭 | 上頁 下頁
五六


  已經兩三天沒給珊珊查功課,也不知她那幾首鋼琴曲練得怎麼樣?珊珊參加「小天使鋼琴比賽」,初選已通過,接下去是複選和決賽。據有的評選老師說,珊珊奪魁頗有希望。所以初選上榜以後,珊珊練琴更起勁,白蕙教得也更上心了。

  白蕙一回丁家,就聽傭人們說,老爺太太從法國來電報,說是再過幾天就回來。管家陳媽正安排男僕女傭做各種迎接主人歸來的準備。

  「太太回來了,我也該住回家去了。」白蕙首先想到的是這一點,心中竟有一種說不出是滿意還是惆悵的感覺。

  在回自己房間之前,她照例先到客廳去看一下。每天這時,該是珊珊練琴的時候。

  珊珊果然在彈琴。可彈得有點心不在焉。

  怎麼啦,這個小姑娘。白蕙走過去,在她頭上輕輕拍了一下。

  「蕙姐姐,你怎麼才回來!哥哥找了你好半天。」

  「他找我什麼事?」

  「他走了。」

  「走了?他到哪兒去了?」

  「到火車站去了。」

  「究竟怎麼回事,是送人還是他自己出門呀?珊珊,你快告訴我。」

  珊珊還是說不清楚。白蕙好不容易才弄明白,西平是坐火車到南京去了。怎麼說走就走呢?白蕙想。

  她讓珊珊先彈著,自己上樓去換一件衣服再下來。

  剛打開房門,白蕙就發現書桌上那瓶蝴蝶蘭底下壓著一封信,信封上端端正正地寫著:白蕙女士親啟。

  她迫不及待地打開信封,抽出一張藍色的信箋。信是西平寫的。

  蕙:

  請允許我這樣稱呼你。

  昨天我早早下班回家,為的是趕快見到你。你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多苦。

  陳媽告訴我,你同林醫生一起出去了。我這才想起,是我請他去為你母親做一次檢查的。我多麼想立刻到你家裡去!這樣,我不但可以找到你,而且可以認識你媽媽,看看你從小長大的地方。可是,又怕太冒失,會讓你不高興。幾次走到門口,幾次發動汽車,但到底忍住了。你不知道這對我來說是多麼困難,現在,我又是多麼後悔!

  原以為你晚上會回來的,我在客廳徒勞地等你,直至深夜。蕙,自前夜在你房裡與你分手,再沒能見到你。我覺得時間仿佛已有幾個世紀那麼長!

  可是今天我必須動身去南京。受大和商行的脅迫,南京的幾個大批發商都不敢再和我們做生意,大批絲綢、成衣被退了回來,我不能不親自去南京一趟。多想在臨行前與你道別,可直到我握筆寫這封信時,仍見不到你的蹤影。蕙,你不會是已經把我忘了吧?

  我已讓長順給你的房間配了「司必靈」鎖。以後睡覺一定要把門鎖好。切記!

  今天,你房裡那瓶蝴蝶蘭是我親自採摘修剪的。剛才我獨自在你房裡呆了好一會。我要一千遍一萬遍地重溫前夜的夢!祝福你,我的心愛的紫蝴蝶蘭,永遠這樣清純,永遠這樣鮮麗。

  我會儘快回來。我渴盼見到你,渴盼和你一起去欣賞沾著朝露的蝴蝶蘭,渴盼和你再跳一支《友誼地久天長》!

  信的最後一行,用法文寫著「吻你!」下面是西平的簽名。

  哦,西平,白蕙下意識地輕喚一聲。想到那夜的初吻,一陣快樂的微顫迅速掠過她的全身。她情不自禁地把這頁寫滿西平筆跡的藍色信箋緊壓在胸前,默默地祝禱西平一路平安,早早歸來。

  她走到窗前,用力推開窗戶,翹首遙望南天,似乎想用目光追尋西平的足跡。

  一陣風過,樓前幾株高大的法國梧桐樹響起了輕微的嘩嘩聲。突然,白蕙看到一片金黃的樹葉在風中飛舞著飄落下來。

  她心頭陡地一驚,「一葉落而知秋」,美麗的夏天快過完了嗎?她不覺感到一絲涼意。

  秋風昨夜夾寒雨

  丁文健夫婦從巴黎載譽而歸,一連幾天忙得不可開交。同業同行的招待應酬、親朋好友的接風問候,乃至新聞記者的求見採訪,簡直讓他們應接不暇。加上與大和商行的矛盾,公司亟待提出全面對付的方略,許多事情要由文健決定。回國以來,他不但沒有好好休息,反而弄得疲勞不堪,甚至連和家人吃頓團圓飯的機會都沒有。

  總算到了週末,中午文健打電話告訴方丹,他將早早回來,今天晚上,哪兒也不去了。

  方丹明白文健的意思,這就是說,他要家人等著他回家一起吃晚飯。說實在的,這也很難得。她通知陳媽,叫廚房多弄幾個菜,又讓阿紅告訴白小姐,今天先生回家吃晚飯,請她也在一起吃。

  阿紅到白蕙房間時,白蕙正在收拾衣物。

  白蕙想:丁太太已經回來,珊珊和自己過幾天也都要開學。她該搬回學院去住了。本來這事應該前幾天就提出,可這兩天方丹忙得很,丁先生則連面都還未見,白蕙也不好去打擾。今天已是週末,想來總該有機會談一下了吧。反正不管如何,自己先把東西收拾起來再說。

  好在東西很簡單,一會兒工夫,白蕙就把自己的小農箱和那些書本收拾整齊。叫她犯愁的是西平為她做的那個花冠頭飾。這東西嬌貴得很,放在衣箱裡怕被壓壞,放在書包裡怕被書擠扁。白蕙一時想不出如何處置它,只好隨手先把它往床上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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