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嘲風 > 冬至胡不歸 | 上頁 下頁


  「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稍後在西廂房的破爛的地板上,某人氣勢洶洶地來回走動著,每一步都似乎都有一個毒計的產生,「我要剃光他的頭髮,插暴他的眼珠,用水泥塞住他的鼻孔,在他的嘴巴裡面種土豆,往耳朵裡面灌水銀……我要……」

  而在燭光不斷地閃爍裡,另一邊呆坐著的書生卻還停留在恐怖的回憶當中。

  話說當時,真是千鈞一髮的危機啊。猛然暴走的不良少女一把就揪起了一整張桌子,要不是燕赤霞拖著他逃得快,來年國家就少一杆棟樑了。

  但是他怎麼想都沒有料到,徹底粉碎了一張桌子的冬天還有餘力把道士房間裡可以看見的東西全部摧毀。而更加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徹底掉進了錢坑的道士卻一邊逃命一邊奮筆疾書。偶爾抬起頭來是會一臉迷惘的啦,掐指而算的動作也很有成功天師的感覺,但是寧采臣卻很清楚地知道其實他是在計算價格的問題。

  但是話說回來,落到現在這樣的下場,他還是很認為他們是應該的,最起碼年姑娘就完全沒有罵人的資格。畢竟砸碎了所有家具,撕裂了所有字畫,還把鏗錢道長都砸得頭破血流的人就是她。

  所以他們被人當做囚犯一樣鎖在這間陰森森的房間裡面,真的是咎由自取!

  不過,燕赤霞這個名字為什麼聽起來就是有點耳熟呢?

  咎由自取?我呸!當她那麼多年的街角老大是混假的?無緣無故從現代社會一下子回到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睜開眼睛就是這個鬼寺,要說她的來到和這個道士沒有關係那才不能相信。

  更何況,那個道士以為他一直笑眯眯笑眯眯她就不知道他的不簡單了嗎?剛才那頓砸表面上是她在發火,實際上是她對著燕赤霞在拳打腳踢,可惜那個賊道士就好像泥鰍一樣滑溜,明明手已經碰到他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結果卻還是偏錯開去砸碎了桌椅。

  好說她也是黑街老大混了那麼多年的,手下兄弟沒有上百也有幾十,什麼樣的場面沒有見過。但是對於這個道士,她卻也只能用「深不可測」來形容。

  唉!莫名其妙來到這裡,街上的兄弟一定以為自己遇到鬼了,不知道會不會就這樣散去——其實散去也好,明年大呆就要考高中了,她連錢都給他準備好了,可以不要走這條道躲開得好;小三不知道會不會重新回去瘋彪那裡,如果可以借這個機會跟著大呆出來讀書就好了;玫瑰的老爹不知道會不會又把她押給放高利貸的……

  切!想想自己真是,連自己現在都是泥菩薩過江了,還要操心別人。真是天生的勞碌命,半點不值得同情。

  但即便是這樣,卻也從來沒有決定放棄過,就好像現在!

  「我要回去!」猛然沖到已經被鎖住了的門口,咆哮聲如同驚濤拍浪,「燕赤覆,你這個妖道給我出來!我要回去——」

  「啊啊!」猛然被撞擊門鎖的聲音從沉思中驚醒過來,寧采臣呆看著冬天的發怒並且發出毫無意義的聲音。

  「香蕉你個蠢驢蛋!你是白癡啊!」喝罵的矛頭一下子轉過來對準書生,「沒有看見我在為我們的自由而努力嗎?還不來幫忙?」

  「幫,幫忙?」寧采臣還是呆著,「小生,小生可以幫上什麼忙呢?」

  冬天大怒,「幫著撞門你都不會啊?你腦子裡放的是石頭還是大便?」

  好噁心。寧采臣顫抖了一下,慢慢站起來。「但是這樣的鎖,好像是撞不壞的!」他老老實實交待,「這種叫做子母雙關鎖,撞不壞的。」

  「我管它子母雙關鎖還是狗男狗女鎖,」冬天翻翻白眼,「我只是叫你幫忙把這扇破破爛爛的門給撞下來,你到底是不是正常人啊?」

  「把門撞下來?!」寧采臣捧著掉下來的下巴,他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啊!為什麼這樣的事情也要落到他的身上?

  冬天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在衰怨什麼了,心頭火起,一巴掌拍在門欄上,「你還是不是男人啊?」一點點小事就叫苦連天。

  燭火明滅間被掌擊聲嚇得猛然抬起頭來的寧采臣頓時大叫起來:「啊啊,你受傷了,哇,好多……血……小生,小生最怕……」話尤未完,雙眼一翻,人已經倒在了地上。

  「血?」冬天自己也吃了一驚,慌忙抬起手來卻看見手掌上果然一片鮮紅,「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急叫起來,「我——咦?」觸摸上去竟然是碎碎屑屑的,根本沒有血液的濕潤感,而且一向靈敏得賽過狗兒的鼻子也沒有嗅聞到任何血腥的氣味。

  這是?

  「朱砂?」這個玩意兒竟然是朱砂!冬天在親口嘗試了以後得出這個結淪。因為五歲的時候曾經跟著一個神棍到處騙吃騙喝,所以多少也懂點這種裝神弄鬼的伎倆。

  但是好好的朱砂不用來騙人,抹在門框上是為了什麼?

  「起來!」冬天用腳踹踹寧采臣,「不要裝死了,當我不知道你是在逃避撞門的責任嗎?香蕉你個朱砂的,給我起來!」

  可惜寧采臣卻是真的怕血,而昏迷過去也不是冬天以為的裝死,所以即便不良少女如何威脅恐嚇,書生依然沉浸在幸福的昏迷當中。

  用幸福來形容半點誇張都沒有,因為很快冬天就開始後悔為什麼昏過去的人不是自己了。

  「怎麼突然冷下來了?」第一個反應是這樣的。冬天忍不住抱著自己的雙臂,「剛才還好好的。」而且明明點著蠟燭的,為什麼視線也模糊起來?

  然後,嗚——有點像是風的呼嘯傳過來。「喝!」冬天往後退了兩步,什麼味道那麼臭?剛才也沒有聞到啊。

  「嗒——」猛地頭皮上面一涼,好像有什麼東西滴了下來。

  房間裡面漏雨,丹?皺著眉頭順手一抹,呃!什麼東西,黏黏的、稠稠的不像是雨水啊。

  「嗒!」這次更過分,一大坨就這麼滴落下來,正沾在她的衣角上。冬天大怒,順手一捋,卻又頓時臭氣四溢。

  「這是什麼鬼地方啊,髒成這樣。」不良少女惱怒得正要大喝,一抬頭卻又發現——一陣說不出是藍色還是白色的薄薄煙幕緩緩升起在房間裡面,詭異的氣氛變得竟然還有些旖旎。

  這樣不符合常理的現象一般來講就可以嚇住很多人了吧?冬天在心中冷笑,可惜她五歲就出來裝神弄鬼,要找比她更加不相信這個世上有鬼怪存在的人都只怕很難了。眼前的狀況雖然詭異,但絕對不是不可能的。而燕赤霞那個混蛋絕對就有能力和可能做這樣無聊的事情。

  「燕赤霞你個香蕉爛西瓜,耍什麼下流手段嚇唬人?」一挺腰,冬天冷冷地斥駡道,「是男人就出來跟我單打獨鬥!」

  叫囂了幾聲都沒有人回應,冬天氣得沖到門口狠狠踹了門框兩腳,「變態變態變態!」吼完了才隱約聽見身後傳來拖遝的腳步聲。

  「混蛋甯采臣,你終於醒過來了嗎?」真是一個沒有用的傢伙。冬天詛咒著回過頭去,「耶!你怎麼一下子就瘦得像個骷髏似的?」

  那是張死氣沉沉的臉,還不斷有一坨一坨爛掉的肉和著黃褐色的膿水往地上滴落,走一步就在腳下形成一攤臭水,黑洞洞的眼眶下面懸著半顆還沒有爛透的眼珠,鼻子部分卻已經只剩下了兩個黑洞……

  「靠!你以為你打扮成這樣我就怕你啦?」冬天不屑地撇他一眼,「香蕉你個僵屍的!」一甩手兩根手指直接插入那黑洞洞的眼眶,「一點職業道德也沒有,以為黑洞洞兩個眼眶就能嚇住人?最起碼也裝兩隻沒有骨頭的手……手……」空的,那眼眶裡面什麼都沒有,而黏嗒嗒、濕漉漉的感覺卻清晰地爬上了手背。

  「吼!」

  「畦啊!鬼啊啊!」終於明白過來眼前是什麼東西的少女完全忘記了自己保持的不良作風,下意識抱著頭往地上一蹲。卻在那時猛地聽見頭上門扉一陣爆裂聲響,在那突然出現的一個大洞裡露出一隻拳頭,再接下去那拳頭上的兩塊腐肉就掉到了她的臉上。

  「嘔——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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