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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酒當水喝,真是浪費了。」曉緣又說。

  岑久振筆疾書,依然不開口;反正有貼心的曉緣在,總會早一步替她說了心裡話。

  半炷香之後,南宮哲背著劍大步跨進了醉仙居。

  聽到腳步聲,曉緣抬起頭,沒有露出笑容,只以旁人聽不到的聲音低喃:「天……老爺呀……」

  岑久柳眉一挑!少有人能讓曉緣這麼吃驚的,她仰頭,這一瞧,手上的毛筆忽溜溜地滾下了櫃檯。

  就像往常那般,南宮哲顯然又獲得了滿滿的注目禮。

  那緣自胡人血統的頎長身量、肌肉糾結的胸脯、長期曝曬在陽光下的棕色肌膚、濃密駭人的鬍子,以及背上那支看來像會懾人魂魄的長劍……就像一顆強而有力的磁石,緊緊揪住所有人的目光。

  一片寂靜聲中,角落突然傳來刺耳的嘔吐聲。

  岑久無法不去注意;先前沖進來的那個糟老頭已經沒在喝酒了,他吐出了所有食物,弄糊了整張桌子,半個身子順勢滑下椅子,不住打著寒顫。

  「一壇酒,兩盤牛肉,五個謾頭。」早習慣了自己帶給旁人的震撼,南宮哲大咧咧的尋了個空位坐定,眼角朝那糟老頭斜睇一眼。

  那老頭被他一瞧,竟不再抖了,只是更加面如死灰地縮起身子。

  店夥計怯怯地看了岑久一眼,在她點頭授意後,忙不迭地沖去抱了酒,並取來一隻大碗。

  沒料到南宮哲卻把空碗推開,一拍桌,那壇酒在桌上彈了起來,幾乎在同時,只見他大手輕拂,揭去酒罈上的封布,仰頭咕嚕咕嚕朝嘴裡灌下。

  就算是有心賣弄,這兩下子就足以讓人五體投地了。岑久眼一亮,簡直看呆了。

  但她身旁的曉緣卻是臉色鐵青。南宮哲那一拍固然了不得,但也像打蒼蠅似地趕走了所有客人。

  等南宮哲將空酒罈放下,醉仙居大廳裡,除了店夥計、糟老頭和櫃檯後的岑久主僕外,再找不到其他人。

  倒是在二樓拾掇房間的清兒,乒乒乓乓地趕下來。約莫是南宮哲的氣勢太驚人,向來愛爭強的她居然沒吭聲,反而奔至櫃檯,站在岑久身邊警戒。

  「姑娘,那是打哪兒來的野人?別怕別怕,清兒就在這兒,擔保他絕不敢亂來。」她低聲說道。

  岑久沒空理會她,曉緣更是厭煩地把她推開,兩人專注盯著眼前一觸即發的場面。

  「何非元,這一次,你還想逃到哪裡去?!」南宮哲突然一聲暴喝。

  角落的糟老頭禁不住他這聲暴喝,嘔出了胃裡所有的酒,就見他抱著桌腳,嚶嚶哭了起來。

  「哭也沒用,你作惡多端,死有餘辜,今日我便提走你的人頭!」

  說罷,南宮哲握了劍柄,長劍隨時出鞘。

  眼見她的醉仙居就快要有血光之災,岑久終於揚聲,從櫃檯後走出來。

  南宮哲放開劍柄,冷冰冰地轉向岑久。

  好淩厲、好正氣的一雙眸子!精光閃閃、灼灼生輝,仿佛隨時可以燒起來似,飽滿而堅毅的嘴唇抿得緊緊的,表情近乎敵視地瞪著她。

  從沒瞧見過這麼英氣逼人的男人,岑久沒來由地心一顫!她深深吸氣,在心裡鎮定地提醒自己:她可是醉仙居的主人,沒她的許可,誰都不能在這兒胡來。

  「敢問這位爺,怎麼稱呼?」她擠出微笑,軟聲軟語地問。

  「南宮哲。」他肅著聲音回答。

  「南宮大爺。」岑久微微一福,再抬起頭時,仍是笑意盈盈。

  「好說。你要阻止我殺他?」

  「不是阻止,只是——」她收了笑,沉靜的臉龐忽有了懾人的威儀。「在我的醉仙居,是不准鬧事的。」

  即使離了些距離,南宮哲那如獵犬般敏銳的鼻子,仍能清楚嗅出這女子的味道。清淡舒服。

  南宮哲回望她,不,應該說,他的眼光越過她,仍盯著岑久身後的何非元。

  第一次有男人不把她放在眼裡。即使她是真的不漂亮,但在秋水縣裡,她還沒得過這種待遇。岑久沒有動怒,相反地,反覺得新奇有趣。

  一直以為能吸引她的,應該是彬彬有禮的溫文君子,像上好的桂花酒,令人醺然欲醉;但這個男人顯然是個從荒山野嶺滾下來的大石頭,身上沾滿了枯枝和野草,充滿了脅迫,令人喘不過氣來。

  「你若要殺他,也得出了我這醉仙居。」像看穿他心思般,岑久開口了。

  「若我非在這兒殺他不可呢?」

  岑久望著他,忽然命人取來酒,然後倒了一碗遞給他。

  「初次見面,南宮大爺何必為難小女子?大夥兒都是討生活的,您賣個人情,給小女子行個方便,他日南宮大爺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醉仙居自然義不容辭。」

  一番話應酬客套話說完,她仍是氣度雍容、不卑不亢。

  南宮哲向來不是囉嗦之人,況且,對他說這話的還是個女子;他沒有考慮太久,一口幹盡了杯中酒。

  「好!今日暫且給姑娘個面子,出了醉仙居,我再動手。」

  「謝謝南宮大爺。這桌酒菜,請容小店招待。」岑久福了一福,轉身走回櫃檯,沒費心去瞧那何非元一眼。

  閱人無數,她一眼便看出這個何非元絕非善類,要不是因為醉仙居,她壓根兒就不想為這種人求情。

  這個叫南宮哲的,真懷疑他是不是在酒缸裡泡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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