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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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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是鞭炮聲,不知是哪戶人家今日辦喜事,小妹,咱們瞧瞧去。」 跟著容媚的腳步,她歎了口氣,這才發覺,這一路走來的街弄,竟是似曾相識的。 一直到了人群聚集處,駱泉淨突然煞住腳步,呆呆的站在那兒,許久許久,都不能動彈。 是唐家。張燈結綵,是唐家,她怎麼可能會忘! 記憶底處有些殘餘的灰燼在飛揚,一年多的時間對她而言還是太短了,突然要眼睜睜的面對唐哲再娶的事實,她心底幽幽的恨意仿佛也跟著那鞭炮聲發酵。 見她停下腳步,容媚探頭看看,之後笑了。 「真是喜事呢,噯,小妹羡慕嗎?」瞅著駱泉淨,容媚完全不明白她的心思。 「新人從門入,故人從閣去。」她喃喃念道。 「什麼?」人聲吵雜,容媚聽不清楚。 「沒有。」 容嵋沒察覺她的異樣,一徑兒的在那兒回想著什麼,一會兒突然說:「我想起來了,如意跟我說過,這戶人家今日娶的新媳,可是再娶的。」 「是嗎?」她茫然的問。 「沒錯,那件事情也怕快有兩年了吧。唐家前媳不守婦道,偷了唐家的東西送給姦夫,被她婆婆一狀告了。我還聽說那媳婦上了公堂後,竟還抵死不認罪,後來被用刑打了一頓,可惜鐵證如山,她還是被休了,而且才趕出衙門沒多久,傍晚便投湖死了。這件事鬧這麼大,你居然都不知道?」 容媚不可思議的望著她,沒等泉淨有回嘴,接著又歎起氣來。 「真是的,明明是做錯了事,竟還想用死來表明其志,還當別人會信她,真是傻。」容媚又不勝唏噓的搖頭。 「七姐也認為,那媳婦是真的與人私通?」駱泉淨啞聲輕問。 「不是嗎?判決都這麼說了。一對姦夫淫婦,可惜她就是不供出她的姘夫是誰。」容媚隨口應道。 靜靜聽著那些話,不知怎地,駱泉淨覺得有些冷,涼颼颼的寒意直冒心頭。原來她的一生在別人眼中僅值這樣三言兩語。 不能恨七姐的無知,因為她的冤,在別人嘴裡,比真實還真實。 沒死,是個冤;死了,才真正是個冤。 「咬呀!糟了!」容媚輕喊一聲,忙不住跺腳。 「今兒個我竟忘了,賣胭脂水粉的丁婆子會來一趟,我那薔薇硝沒有了,得趕緊去買。小妹,你自己看熱鬧吧,我得先走了。」 容媚走了,沿著唐家園子周圍的鞭炮聲卻始終沒斷過。 八人大轎,也在眾人的歡呼聲中抬進了唐家。 肯定是戶體面人家,唐家才會這麼大手筆,駱泉淨幽幽的想著,不自覺的往前方人群湧去的方向前進。 會是哪家的姑娘呢?駱泉淨倚在牆邊,腳步遲疑,腦海裡閃現一個人的樣子。她從前曾羞澀喚過一聲的夫婿、如今是新郎倌的唐哲,他現在又會是什麼心情呢?他是否曾經……記掛過她的存在? 如箭鏃般飛過的時間,漸漸交集在她從前殘存的一點點想念裡,漸漸有些模糊成形;只是,有些清晰,有些卻模糊了。 就像她怎麼也想不起來唐哲的那張臉。 是從來沒愛過,還是早早把那張臉清出了記憶?駱泉淨閉上眼,可以聽到遠處的鑼鼓聲漸漸近,暫歇了一會兒的鞭炮又熱鬧的大響起來,這一回更熾烈更張狂。駱泉淨回神,驚覺自己已被人群推到圍牆拐角,一抬起頭,視線就正對著門口。 不該在這兒的,她想,逆著多數人的方向,往回走了。 就在此時,一個女人急急忙忙的走來,而駱泉淨垂首也不多言,急急與她擦身而過。 「慢著!我見過你,你是……?」唐芙猛然煞住腳步,回頭追上她,站在她面前。 駱泉淨被逼得有些慌亂的抬起頭,那眼那眉那唇在唐芙的眼中,無一不熟悉、無一不溫潤,也無一處不絕色。 從來沒想過時間會在一個人的身上變化這麼大。唐芙作夢也沒想到,往日任她欺辱的那個瘦弱丫頭不見了,眼前的女人,宛若一朵正待盛放的、眉目清麗絕倫的芙蓉。 「你還沒死呀!」心裡頭沒頭沒腦興起的妒怨墨汁一般瀉流,唐芙硬生生的壓下,竭力把聲音填裝得一樣嬌柔:「我還道你被休之後,這輩子羞於見人,早早投胎去了。」 駱泉淨沒有理會對方的挑釁,挺得僵直的背脊卻在在說明她發怒了。每個人都有自己不能侵犯的尊嚴,那件事明明不是她做的,她扛的苦還不夠? 天可憐見,她仍保有當日的那封信,署名上明明白白寫的不是她的名字,她沒開口喊冤,倒是遭人侮蔑至今,這口氣要她如何忍下? 「唐家今天娶新媳婦,對方可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怎麼?你嫌帶給唐家的恥辱還不夠多,還想趁今天來鬧場?」 「他愛娶誰是他的事,我能鬧什麼場。」她冷淡的應道,轉身要走。 「站住!」唐芙擋住她,朝她仔細打量了一番,越看她就越生氣。見昔日總是被踩在腳底下的醜丫頭蛻變得如此亮眼,甚至比她這個嫁入富家的少奶奶還多了一分無法形容的美麗,那身上隨意的穿戴,每一件每一樣都遠遠比她來得貴氣。唐芙簡直氣瘋了,她掐住手心,決心扳回面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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