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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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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鬼!你會不知道?你跟那小賤人這麼好……」「啪」的一聲,茶几上的那枚鎮紙自江杏雪手裡飛出,不偏不倚砸中何良的心窩,痛得他蹲下來直哀。 「我跟嬤嬤講話,有你插嘴的分嗎?」江杏雪眉一挑。「你又是個甚麼東西?小賤人小賤人地喊,你他媽的嘴巴給我放乾淨點!要沒有我們這些小賤人,你拿甚麼養你那群狗奴才?又有甚麼資格在南昌縣作威作福?」 「你……」何良氣得跳起來。全天下就只有這女人敢當著面羞辱他,偏偏她是怡香院的頭牌,罵不得更碰不得。外縣城裡有錢有勢的大爺,商的、官的全都跟她有那麼點兒交情,甚至有些人還願意無條件幫她贖身;而以她的本事,要找個人家從良也是輕而易舉的事。但怪就怪在她都婉拒了,而且還心甘情願留在怡香院。就為這一點,江嬤嬤棒她,哪捨得碰她一下下。 何良忍不下這口氣,作勢要揍她,卻被江嬤嬤拉下。 「你瘋了不成?杏雪打不得!」 「怎麼樣?你要打我,來呀。」江杏雪冷笑,模樣又辣、又媚。「我要是怕了你,我「江杏雪」三個字就別在怡香院混了。」 「夠了!杏雪,別太過分。」江嬤嬤嚴厲地喝住她。 她嘴一噘,朝地上啐了一口:「不過是個靠女人吃飯的龜兒子,不說說他還真以為自己了不得,我呸!」 何良暴跳如雷,立刻又被江嬤嬤拉住。 「杏雪,何良不過是想問問葦柔的去處,你這又何必呢?」江嬤嬤哀歎。 「既然要問話,就叫他禮貌點。我就不相信,要是有人當著嬤嬤的面喊你一聲老鴇、娼頭、臭婆娘,你還會笑著回他一聲:是!」 這下子連江嬤嬤都罵著了,老臉頓時僵成一團,一會兒又強忍下來。 「你上去吧,別淨在這兒惹人生氣了。」她悶悶地開口。 江杏雪嘲弄地揚了一下嘴角,扭著水蛇般的腰上樓去了。 「你就這樣算了?這死丫頭愈來愈不像話,連你都不放在眼裡。」何良心有不甘地瞪著江杏雪的背影。 「我能怎麼辦?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張嘴,帶刀似見人就砍,尤其她最瞧你不順眼了。算了,算了,習慣就好了,別跟錢過不去嘛!眼前要緊的是葦柔,怡香院哪個姑娘我都能放她走,就是杏雪和她丟不得。」 為了照顧白葦柔,喬釋謙在南昌多停留了八天。 他們三人住在一間清靜的客房,刻意避開任何人。喬釋謙並非怕事,只是顧及白葦柔不能再承受任何傷害,才決定這麼做。 直到他們的行程無法再耽擱,問過吳大夫的意思,考量了病人的身體情況尚不能輕易移動,他才換買了一輛大馬車,入夜後把白葦柔悄悄帶走。 走在官道上,一路平穩順暢;連著幾天下來,喬釋謙也真的倦了。他守在白葦柔身旁,車下輪軸的輕輕滾動,搖著令人昏昏欲睡的頻率。喬釋謙靠著車邊,不知不覺地打起盹來;直到他感覺被人注視,才茫然驚醒。 是白葦柔,她仍維持同一個姿勢安安分分地躺平,但那雙清亮的眸子正凝視著他。 車廂裡光亮很暗,他伸個懶腰,對她投以安撫的一笑,略略移開了她。 「覺得好一點兒了嗎?」他問,關切地注視她的一舉一動。 白葦柔點點頭,小心地撐起身子,兩眼仍充滿警戒地望著他。 「我在前面陪阿貴,有事喚我便可以了。」看出她的不安,喬釋謙也不刻意點明,伸手拉開了前方的黑布廉。 「喬大爺。」 「嗯。」他探回頭,打開廉子的手卻沒停下,霎時陽光流瀉浸滿了車內。 白葦柔伸手想擋住那分刺眼,且快速地別過臉;雖是午後,但外頭的光線對躺了多日的她,仍是過於刺激。 「對不起。」喬釋謙快速放下布廉。 白葦柔放下手,再度直視他,然後搖搖頭。 他等著她說些甚麼,然而只看見她張了張嘴,甚麼聲音都沒有。 「那我到前面去。」 「謝謝……謝謝喬大爺。」 「別說這麼多。」他溫和地一笑。「你休息吧。」 她依言躺下,卻無睡意。這幾天的靜養,她的體力大致都已恢復;只是置身在這裡,白葦柔呆愣地望著四周,卻不知該如何自處。 車輪一圈圈地輾過地面,幾日前那失親的痛苦傷心忽然湧上;然而她哭不出來,只能任自己茫然失措地跟這男人走。從怡香院逃出來後,她唯一的信念就是生下孩子,如今連這點支撐她活下去的希望都沒了。天下之大,哪裡是容她之處? 一個弱女子,怎麼能跟命運爭?白葦柔揪著被單,悲哀地想著。如果……如果她有杏雪姊的一半好強個性,也許事情就不會演變成這樣了。 考量精神及路況,他們在傍晚時分尋了塊平坦的野地打尖。出門在外,總不免會錯過旅店、客棧甚麼的,主僕倆早學會處理周遭的一切。 喬釋謙從來不擺甚麼架子,早年出洋留學,已訓練了他獨自打理生活的本事;加上忠心耿耿的喬貴,這些女人家拿手的活兒,沒一樣難得倒他們。 「有……甚麼……我……可以幫忙的?」白葦柔細細的聲音在車子一角出現,這一切都看在她眼底,也更顯得她的無能和愧疚;裹著外衣,她瑟縮而無依地看著喬釋謙。 「你坐著就好了。」 「是呀,白姑娘,咱們習慣了。你就休息,別為這事費神。」喬貴利落地劈開最後一根柴,丟進火堆裡,架上的湯鍋溢出了食物的香氣。 「待會兒一起用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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