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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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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手,她遲鈍地摸摸後腦勺。就在那兒,白葦柔按到一攤黏糊溫熱的液體。 她古怪地瞪著喬釋謙,迷惑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反而是遲疑、膽怯,像個犯錯卻不知如何收拾殘局的孩子。 「怎麼了?」察覺到她的異狀,喬釋謙敏銳地問。 「……」 「別怕,告訴我,哪兒不舒服?」 「很……很痛。頭……很痛。」她加以強調地回答。 「讓我幫你看看,好嗎?」 喬釋謙伸出手想要去攬她,但白葦柔一見他有所動作,嚇得整個人貼著牆裡拚命縮去,喬釋謙連忙收回手。 「白姑娘,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讓我看看你哪裡痛,好不好?」 僵持了五分鐘,末了白葦柔繃緊的身子終於鬆懈下來。她把手移出,然後緩緩攤開。 掌心那團暗紅色的血跡,像一朵可怖的紅花,猛然在喬釋謙的瞳孔裡炸開。 他起了一陣雞皮疙瘩,頭皮也跟著發麻。 「阿貴。」他努力克制激動的自己不放大音量,以防嚇著女孩。 「小的在。」 「追上方才的吳大夫,請他再過來一趟。」咬牙切齒地吩咐完,喬釋謙不避嫌地再度握住白葦柔纖細的手,極其溫柔又輕緩地替她攏齊五根細細的手指頭,收住那攤差點令他失控的血漬。 天啊!她的手好冰冷。 「到……這兒?」喬貴暗自歎了口氣,知道少爺這下真的惹麻煩了。 「到馬車上。我們一會兒就離開縣城,去。」 喬貴走了,他拾回地上的外衣,裹住了不勝寒冷的她。 白葦柔凝視著這只溫暖的大手,不解身子為何愈來愈冷。當一件寬大的衣服溫暖地罩住她,她本能抬起頭看著他。地想問這個姓喬的男人為甚麼要幫她;然而才開始注視他,那對眼睛卻變成天上蠢蠢欲動的星子,那樣明亮、那樣遙遠…… 那是一雙很令人著迷的眼睛。白葦柔忖道:漆黑如入夜後的河水,靜謐又深沉。黑暗侵襲她之前,那是她最後的意識。 何良領著那批老粗一進門造成的聲響,大老遠在樓下就聽得見。 江杏雪在髮髻上抹油,按上金釵,鏡子裡的表情有些浮躁,也有些放鬆。 至少那證明了一件事:白葦柔並沒有被找到。要不何良不會這麼怒火沖天。 離怡香院點燈營業的時間約莫還有兩個時辰,她起身下樓,在樓梯間撞見正在偷聽江嬤嬤和何良談話的秋月。 江杏雪自身後戳了她肩胛骨一下。 「嚇死人哪你!」秋月拍拍胸口,惱怒地開口。 「小心給嬤嬤逮著,到時有你一頓苦頭吃的。」 秋月不客氣地拍開她的手。「該吃苦頭的是白葦柔。等她被捉回來,你們倆一樣完蛋!」說罷,還惡狠狠地朝著她笑。 「哦?是嗎?」面對威嚇,江杏雪一貫的漫不經心。在這院裡,她和白葦柔的感情是眾所皆知的好;如果犯了甚麼錯,她們倆也不會放任彼此受罰。對於白葦柔私自逃院一事,院裡每個女人都抱著看她好戲的心態。而在這種環境下討生活,她早有她一套存活的本事。 「看來葦柔這回是碰上貴人幫忙。不過呀,幾枚現大洋就贖了她,我看也不是甚麼好貨的。唉,真是沒腦筋。要是我有她那張臉,說甚麼都要跟何良回來。」 「你真有自知之明。」江杏雪刻薄地笑答。 蹬蹬蹬地走下樓,她仍是一副慵懶不搭理人的樣子;但也是這樣,才襯得她那雙水盈盈的眼眸更嫵媚勾人。 「杏雪呀,最近愈來愈漂亮啦。」何良怒眉一斂,笑臉迎人地走上前去。 沒等他手伸來,江杏雪冷冷瞟去。 何良急急收了手,有些難堪,有些訕然。 想這院子裡的姑娘,他想動誰,就沒有姑娘能跟他說個「不」字。只有這個江杏雪,還有那個自以為是的白葦柔,從沒擺過一張好臉譜給他。 上回借酒裝瘋摸進房裡想親近她,卻被江杏雪拎著板凳狠狠打出來。何良摸摸瘀痕猶在的臂膀,恨恨地朝地上吐了口痰,喃咒一聲。 「媽的,不過是個婊子。」 江杏雪冷笑數聲,不想浪費唇舌跟這種人多說話。 「何良,你客氣點,少對杏雪大呼大叫。」江嬤嬤臉色一沉,沒好氣地說。 江嬤嬤的斥責讓何良恨恨地撇過頭去。 偌大的怡香院裡,就只有江杏雪有這個本事,罵了人也教人不敢說話。她不止外表漂亮,重要的是她聰明,懂得適時把自己的潑辣剛強暗藏在嬌媚之中;院裡的客人即使被她潑了冷水,也少有生氣的。所以就算她喜歡對所有人端架子,院裡的女孩沒一個可以和她相處得來,江嬤嬤也都百般容忍下來,畢竟怡香院的經濟來源是客人的賞銀。在現實的考量下,實在也沒必要跟錢過不去。 「又在商量甚麼壞主意害人?」她掩著小嘴兒打個呵欠,懶懶地問。 「說哪甚麼話,我擔心葦柔啊,那丫頭掉了孩子,這幾天躲得沒見蹤影,我才跟何良商量著,看是不是要多找人手幫忙,你怎麼這麼說嬤嬤。」江嬤嬤乾笑,被說得有些尷尬。 貓哭耗子,江杏雪在心底冷笑。她在怡香院待了五年,沖著她們還是同姓,江嬤嬤這套工夫怎會不識得。她表面卻沒點破,只是皮笑肉不笑地頷首。 「也不知道帶她走的男人存的是甚麼心。唉,我真是煩惱呀。杏雪呀,在這院裡,就屬你和葦柔交情最好,能不能幫嬤嬤想想,那兩個男人是誰?可能把她帶到甚麼地方去?」 「不知道。」她聳聳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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