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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小總管嚇了一跳,沒想到自個兒憋笑憋得這麼密實,竟然還是被貝勒爺給抓住。

  以往,這個只愛閱讀的貝勒爺壓根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但自經歷邊疆營區一年多的磨練過後,儘管外表看來仍是斯文有禮,待人接物依然態度溫和,卻只有每日陪侍在側的他感受最深,眼前的主子已不再是以前那個不知世事的文弱書生了。

  現在的蘭泗貝勒溫和中隱隱含著犀利,斯文中潛藏著敏銳,仿佛是蛻變後的人中之龍。

  「其實是小的聽二貝勒身邊的小廝說,二貝勒聽說王爺要派他去弔唁後,急得在屋裡跳腳,說、說……」小總管吞吞吐吐,面有難色,不知該不該把話說完。

  蘭泗微笑。「說他今年不宜祭祀,也不可出遠門,否則必有血光之災,是嗎?」

  這個弟弟不知從哪學來的漢人規矩,這幾年無論做什麼事都要先翻看黃曆,完全將皇上尊崇漢人文化的原意給扭曲,讓人哭笑不得;所幸他這胡鬧行為始終沒被阿瑪發現,否則肯定招來一頓嚴懲。

  小總管一愣。「是啊,二貝勒的確是這麼說的。」

  怎麼大貝勒像是親耳聽見似的?

  「去跟王爺稟報,說我正巧要去拜會軍中同僚,可順道前往簡親王府弔唁。」

  蘭泗低頭繼續揮毫,卻邊思索著要如何向初荷打探敦華的事。

  白幡飛揚,莊嚴肅穆的大廳堂悄然無聲,儘管佈置得極其隆重,卻與廳堂上的冷清形成強烈對比。

  偌大的靈堂之上,竟然只有兩個柔弱身影跪在一旁靜默的燒紙錢。

  「小姐,您好些天沒好好進食了,等會兒好歹也吃點吧。」麗兒用幾乎哀求的語氣對著正主兒說著;只見她身邊一個全神情哀感的年輕女子雙眸猶似有淚,略為失神的盯著簡親王牌位。

  初荷恍若未聞麗兒的勸告,只是維持著同樣的動作,脂粉未施的臉上有著難掩的疲憊和傷心。

  想起初初嫁到簡親王府的情景,簡親王爺對她以禮相待,不僅親自教她琴棋書畫,更給她優渥的生活環境,所有吃穿用品無一不是精緻考究之物,讓她感受到自己備受寵愛;而簡親王想要的,只不過是希望晚年能有人陪他說說話罷了。

  如今,簡親王病逝,不僅讓她痛失一位值得尊敬的長者,更讓她身陷未知的艱難處境。

  「喲喲!瞧瞧我的小額娘怎麼哭成淚人兒啦。」滑頭卑鄙的語氣,不用抬眼她也知道是誰來了。

  這幾日她不敢離開靈堂半步,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福端。

  自從簡親王過世,福端老是以不懷好意的眼光打量著她們主僕倆;初荷心知肚明他如今只是礙于簡親王初喪不敢作亂,但過一陣子肯定是要鬧事的。

  「福端貝子,你、你怎麼來了?」麗兒對這人也是不屑至極,此刻更怕他在此造次。

  福端看她竟敢擋在初荷身前,不禁火氣上升,又聽她喊他封號貝子,更觸痛他的傷處。

  原本簡親王爺病逝後應該將世襲的爵位讓他這個長子來繼承,哪知道那老頭留下的遺書竟是指定由今年剛滿十歲的麼子福陽繼承王爺爵位。

  更氣人的是,竟還將簡親王府位在北京城的一座豪華宅第以及相當於王府一半財產的黃金白銀等等豐厚金銀財寶賞賜給初荷,還囑她辦完後事就歸鄉,這根本擺明瞭要跟他這個長子作對!

  「貝子?哼!你這個大膽臭丫頭是不是故意的?」福端憋了好幾天悶氣,他屋裡的小廝丫鬟這幾日無不因他的遷怒而動輒得咎,給折騰得死去活來,但依舊無法消除他心頭之恨。

  「奴婢不敢。但、但是您是貝子沒錯啊。」麗兒結結巴巴應著。

  「滾開!我有事要跟你主子說。」福端一腳將麗兒踢開,但麗兒趕忙爬起來又擋在初荷身前。

  「你這狗奴才好大膽子!信不信我抽你一頓鞭子,讓你嘗嘗皮開肉綻的滋味?」福端怪腔怪調的說著,兩眼在麗兒嬌小的身上遊移,仿佛盤算著等一下要如何拿這小丫頭消氣。

  麗兒臉色刷白,她知道這喪心病狂的貝子對待下人向來像是對待豬狗一樣。

  「要教訓也還輪不到你。」初荷示意麗兒將她攙扶起來。「你到底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哼,終於肯乖乖聽我說話了嗎?」福端得意的咧嘴笑著,模樣猥瑣,令人生厭。初荷忍住心底的反感,強迫自己冷靜與他對峙。

  「這件事就算我不來說,你過幾日還是會知道;不過,我是大發善心才先警告你。」他洋洋得意,邊說話邊噴出難聞的臭氣,看來像是方才吃了大魚大肉等腥膻食物。

  「說吧,不用拐彎抹角。」初荷冷冷睨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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