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白暮霖 > 野廚變當家 | 上頁 下頁


  「兩天?你用在哪?」溪水距離這裡可不近,來回一趟也要兩刻鐘的路程。

  「要梳洗、要漱口。」

  「就像昨天的洗手?」宇文決總算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她似乎太常做清潔工作,連明明曾經是畜圈的屋子都可以一塵不染。

  他巨細靡遺的打量季娃,對於自己的觀察力向來自豪,當然也察覺到她的指縫非常乾淨,沒有任何黑漬,這表示她非常重視清潔。

  「當然,雖然我只是小小廚工,沒什麼機會握著菜鏟,但是經手的洗盤、切菜都有,若是連自己都打理得不爽俐,讓客人吃得鬧肚子疼,不是很糟糕?」

  「這也是你娘教的?」

  「小時候,我娘不管再怎麼忙碌,或者荷包再怎麼羞澀,也會堅持每年做件衣服給我。她認為衣服可以舊、可以補,但就是看起來要乾淨,這樣才不容易生病。」貧窮的人怎麼有本錢生病?所以季娃的娘非常重視細節。

  可能是因為工作和食物有關,總是吃進肚子裡。雖然太平盛世,歌舞昇平,但有些窮人連肚子都填不飽,挖樹根或吃餿食,偶有所聞,尋常人家對於潔淨也不會太講究。除了大宅深院的富裕人家,其中又以三代積富的才懂吃,規矩講究,自然家裡的家生子教得也不含糊,但這些家生子通常是買斷的,一輩子就在深宅裡,耳濡目染了主家的習慣也是正常。

  但季娃的行為有些粗魯,不像大戶出身,所以是她的娘囉!

  「你今天不去做陷阱?」

  「不能每天獵,這野味一多,價錢就差了。」

  「為什麼?」娘還在世時,她也只有逢年過節才有幾片肉可以涮下牙縫,當時還捨不得嚥下,總要一嚼再嚼,把那股香味都先吞進肚子裡,連空氣都不可以同她搶。

  兔肉、獐子肉,多美味。

  「物以稀為貴啊!」

  「喔!就像咱們這兒的海鮮一樣,尤其到了冬季,雪封了河川,就連海鮮也變得昂貴。」

  宇文決挑了挑眉頭,沒想到這女娃聽得懂俗諺,難不成……

  「你識字?」

  「我娘有教,只是識得不多,有些看不懂的字,比較艱澀,我會找機會詢問來投宿的客人。」

  驛站的客人層次不高,應該能教的有限。他又問:「你喜歡識字?」

  「小時候不愛,後來隔壁的阿文知道我懂得一些皮毛,曾經請託我寫家書回他老家,雖然我一直拒絕,畢竟認得的字不多,但又拗不過他,報好只是幾個大字,簡單的,看著他收到家人的回信時那種喜悅,讓我發現識字很好。」

  「你有收錢嗎?」宇文決知道在村落裡總有些落拓的書生,偶爾幫人寫寫家書什麼的,賺些錢糊口,但那些書生通常自視甚高,收的銀兩也很生硬,怎麼都不肯便宜將就,比較沒有錢使的人也會詢問一些程度或許不這麼好的人,反正就是跟家裡報個平安。

  季娃搖頭,「大家都是夥計,辛苦的工作就是為了圖個溫飽,也渴望能讓家人飽餐一頓,反正我的程度也不是很好。」

  「買紙筆的錢呢?」

  她臉一紅,囁嚅了半天,「反正我一人飽,全家飽嘛!」

  爛好人一枚!其實他也是吃定她這種軟柿子的個性,否則怎麼會就賴著住下來,更別提男女授受不親,她年紀甚小,可能不懂,他他不一樣。

  「怎麼熄火了?」

  「接下來是燜。趁這時間,我去淘米。」

  「你買白米?」

  「我想你既然西上山去狩獵,總是要填飽肚子才有氣力,聽鎮上的獵戶說,有些野豬力氣大得驚人,有時候糾纏上三、四時辰,最後都是拿命來換銀子的。」

  素昧平生,他不過就順手獵了幾隻野兔,這種事不是沒做過,前些日子在隔壁縣城也是,那對夫婦只是道謝兩三聲,關上門,吃得滿嘴油,叫也沒叫他一聲。雖然他光聞那油漬味就沒胃口,那種粗糙的處理手法,沒有放完血就料理牲畜,只會讓口感充滿膻腥味。

  季娃還記得剛聽到時多麼驚駭,從來沒想過彈牙的野豬肉居然要用人命換。幸好他是設陷阱,聽說危險性小,但小歸小,總是有危險性。

  字文決尾隨在她的身後,來到她所謂的廚房,看著她從水缸裡舀水,接著開始淘米,最後還把淘米水留著。

  「留那做什麼?」

  「等會兒去油,效果很好。」

  「你就這麼隨便留著我,不怕我是壞人?你不是說你娘有教過你,防人之心不可無。」

  「可是我知道你不是壞人啊!」

  「從何得知?搞不好我是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盜。」

  「那更不可能找上我了,你也瞧見我家。」家徒四壁。

  「辣手摧花呢?」

  「我是青苗子,澀口得很。」季娃口舌麻利的回應。「再說,我知道你不是壞人。」

  「從哪得知?」

  「牙齒。」

  牙齒?難不成當踶馬來著?

  「我娘常說,做吃食的人最重要的是舌頭的敏銳度,其次就是清潔,至於牙齒,她認為當一個人常常微笑時,露出來的如果是黃板牙,或者齒縫塞著黑漬,總是不美觀。如果一個人不常微笑,那表示心底有罣礙,這罣礙有可能是做了缺德事,良心不安,或者一時遇上困難……總之,原因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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