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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玫瑰由他躺著的沙發椅旁站起身。「越來越好?表看不出來。你已經一個月沒有去工作了,我們很快會用完所有你帶來的銀票,而我還是一樣無法離開中國。我是個累贅,你看不出來嗎?」

  殷格推開薄被,他站到玫瑰的身後。「不要這麼說,我愛你,你絕不是我的負擔。」

  「可是,徐買辦不放手,我們不會有前途的。」她那雙黑水晶般的瞳眸,泛著淚說。

  「不要擔心,我聽到風聲,一位我最要好的朋友——我提過的衛裡奧,他的船正停在上海灘口,我們只要聯絡上他,就可以搭他的船離開了。」殷格撫著她的頰。「甜心不要哭,看到你流淚,我的心都碎了。」

  玫瑰埋首在他懷中,哽咽的說:「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為什麼上天這麼為難我們?」

  「我們現在不是在一起嗎?小傻瓜。」

  「不,我想和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不是現在這樣躲躲藏藏的,見不得人。還住在這種寒酸的出租公寓裡面,我都躲怕了。」她繼續軟軟地抱怨著。

  「都怪我,如果我早一點認識你……」

  「如果母親沒有收下徐買辦的聘禮……」

  兩人都無奈地歎氣。

  殷格擁著她坐到另一邊的床上。「我們不能這樣放棄,玫瑰甜心。我們要讓他們知道,我們的愛情是經得起考驗的,就像羅密歐與茱麗葉一般。」

  玫瑰聽到「羅密歐與茉麗葉」的時候,眼睛整個兒發亮起來。「噢,我好愛那個故事。求求你再告訴我一次,我想聽那些愛語和情詩,它讓我覺得我們之間還是有希望的。」

  殷格為她這孩子氣的表情而微笑。「我怎麼可能拒絕你呢,我的玫瑰花兒。」

  於是他開始敘述這個偉大的愛情故事。

  玫瑰起初專注的聽著,當聽到他倆在舞會上神奇的相遇時,她還發出心滿意足的讚歎。可是逐漸的,睡神取代了故事的重要性,在她聽到最高潮的決鬥時,她已經蜷在床上睡著了。

  殷格小心不驚動她的,抽開自己讓她枕著的一臂,然後替她蓋上被子。

  啊!他輕歎,他是多麼希望能陪著他的甜心入睡、醒來。可是這是他的良心所不允許的。畢竟他們未曾結婚,而她又是這麼純潔如天使的瑰寶,他不能用不名譽的方式要她,使她染上汙記。

  他一定會拯救她脫離這些醜陋的遭遇,然後娶她,讓她成為自己的妻子。

  當初第一眼見到她時,他就已經知道,這就是命運。

  她站在那裡,臉上掛著溫柔和純真,接受著同伴的鼓勵,和他共舞。

  那一舞曲改變了他們的一生。當他擁著她在懷中時,他已經深深受到震撼,對他來說,這正是他企求一輩子的真愛。

  「請嫁給我!」他舞完後,生澀的以他學了兩年的中文說。

  結果,她像驚嚇的小鹿,驚慌而逃。他懊悔不已,生怕自己永遠地失去了她。

  然而,事情往往出人意表。第二次見到的她,已經不是昔日那位清純到舞廳玩的女中學生,她搖身一變,出現在徐買辦的一次舞會上。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她早已有婚約,要嫁給這位年齡足可當她父親的人,成為姨太太。

  這更堅定了他的決心。

  他要拯救這朵清純的花兒,在她被摧殘之前。

  透過各種嘗試,他開始接近她,讓她知道他對她是無害的。在一次英勇的拯救行動後,她更將他視為自己的英推,他也贏得了芳心。

  接著就是最艱難的一個步驟,他要說服她和自己私奔。

  婚期的追近,和恐懼于徐買辦的嘴臉。她終於鼓足勇氣隨他逃離了家中。他們原先已經順利的走到碼頭,卻因玫瑰母親的通風報訊,讓所有努力功虧一簣,只得重新來過。

  他們靠著朋友的幫忙,在上海外灘一帶到處躲藏著。他也不斷嘗試著要把玫瑰送上船,可是她這樣一位中國女孩子太顯眼了,一旦被捉了回去,他們不會再有第二次的機會,一切都大意不得。

  他現在的希望全在裡奧的身上,他知道裡奧是位可信賴的朋友。

  一切全都得靠他了。

  「我幫你買了這些衣服,你看合不合適?」裡奧拋了兩個紙袋給若潔。

  她掏出衣服來一看。「全是些男孩子的衣服。」

  「你如果想和我四處走動的話,這種樣子比較不會惹麻煩。」

  「我覺得我這樣也很好啊!」

  「姑娘家想在外面走動會有不少問題。而我現在手頭已經有一個問題,不想再增加一打。」他說。

  說得有理,這不是談男女平等的好時機。「希望你別花太多錢。」她看著那衣料說。

  「為什麼?你有地方要用錢嗎?」

  「那倒不是。因為我穿他們的機會只有幾天,太貴就不划算了。」

  「你好像十分在意錢。」

  「世界上很多人也如此,不是嗎?」她倒不以為意的說:「我承認,我是有點小器。」

  「小器我倒沒注意,為什麼你會這麼在意錢?」

  「那是個很長的故事,讓我先去試試這些衣服。」若潔帶著袋子起身。「我就在浴室換,你可別偷看。」

  「我還不打算侮辱我自已去當個偷窺狂。」他說。

  「很好。」

  幾分鐘後,她穿著一身深藍外套,白襯衫及長褲。

  「不行。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個男的。」他搖頭。

  「我看很好啊!」她看著鏡子,除了她長髮曝露出的秘密外。「我只要將頭髮紮成男孩子的模樣就可以了。」

  他也站過來,盯著鏡中人影的反射說:「你瞧,這裡還有這裡,都太女人了。」

  若潔不由得臉紅,因為他指在她胸前及腰間。她護著自己說:「我本來就是這樣,你不能要它們一下子全消失。」

  假如他這麼希望的話,未來她可能找不到老公了。裡奧覺得真令人訝異,穿著女人的衣服,反而沒有白襯衫這麼突出她優點,特別是那誘人的雙峰,柔和的隆起……

  「喂!我不准你想入非非,我們可不是……不是……那種關係!」她結巴的躲著。春著他那有點邪惡的黑眼,慢慢變回正常。可是他的臉換上一個笑。

  「你倒蠻清楚我在想什麼的嘛!」

  女人的直覺。若潔不能否認,她有點小小的被奉承了,因為他似乎發現自己是個女人。話說回來,有人也說,在黑暗中每個女人都是一樣的,對他來說,他只是……想要個溫暖的女人,誰都無所謂,她可不會當這種犧牲品。

  「你其實可以不需要擔心。」看著她沉下來的臉,他微挑一眉說:「我並不打算……我還沒有過強迫女人的紀錄。我對你只是純粹的欣賞而已,沒想到你還真有點看頭。」

  他的誠實讓她更困窘。「停,我不想討論這點。」

  裡奧同意的說:「讓我們來看看能對你的這些曲線想什麼法子。你自己認為呢?」

  她低頭看看自己,再看回鏡中。鏡中那有著粉紅雙頰,晶亮雙眼及一頭散下的長髮的自己,怎麼樣都不像個男子。沒錯,這樣是不可能說服他人的。

  「我再去弄一弄。」

  若潔重新回到了浴室。這一次,她拿些白布綁住胸部,纏粗了腰身。

  「好多了。」裡奧再次看到她時,她的努力已有了效果。

  「真的嗎?」她高興的露出笑容。

  裡奧扔給她一頂鴨舌帽。「這給你,把你的頭髮藏起來。」

  她照作。

  「走,我們去試驗一下。」他拉著她的手一邊走一邊說。

  「噯,要試驗什麼呀?」

  衛裡奧已經帶著她走出了門外。到旅館門口,話都不說一聲的招來了輛三輪車。

  他交給踩車車夫一個人家給的火柴盒。車夫點點頭,出發了。

  「我們去哪兒?」

  「你很快就知道了。」

  若潔站在「哪兒」時,眼睛還不敢相信。「一間妓院?你帶我來這種地方?」

  「假如你騙得過一個妓女,你就騙得過大部分的人。他們一定會相信「你」是男人。」

  「是嗎?謝了。我要回去了。」她可不想開這種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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