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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然而,奇怪的事接踵而來,當三天的法事告一段落後,從第四天開始,莊內突然多了些前來佈置的工人,還有不斷送來的賀禮,包括綢緞百疋、甲胄數副、金銀器皿上百套、金銀茶筒各二具、閑馬十匹、馱甲二十副等,所有迎親納福的禮品成千上百,將幾個內庭擺設得齊齊滿滿。

  緊跟著,莊內各處行路紅毯鋪地、門神與對聯更換一新,莊外門簷下高懸紅燈籠,正廳處懸掛雙喜彩綢,這一切的一切,讓裁雲大感不對勁,忙跑去向韓飛彤問個詳實。

  "你最好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幾天下來,她看得一頭霧水,而下人們個個見了她就閃,不敢與她正面相迎。

  "你應該看得出來,不用我說。"他指揮著奴僕將紅色緞布掛在廳堂外梁,專心的神情,不亞於在操練場上,用兵遣將。

  "我看不懂,而且我也不想懂,我只要你說。"她的呼吸開始急促,預感事有蹊蹺。

  他仍舊將目光看向奴僕,心虛地以糊聲音回應。"沖喜,道士說要衝喜。"

  沖喜?

  她如雷貫耳,再次重複著他的話。"沖喜?"

  "這可不是我逼你成親,是為了幫山莊改運,純屬巧合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這才回過身,給了她一張無辜的臉。

  "你是說……與我成親……是沒辦法的事,為了要衝喜?"好個天巧地巧的合。

  "那位道士確是這麼的說,而我也用飛鴿捎信到京城,家父數日內便會回來主持婚禮。"

  "也行,在成親之前,咱們先將平等書給訂妥……"

  "唉呀呀,我不是告訴過你,那邊掛得太歪,左上角再提高一點點……"韓飛彤立刻把注意力轉移,將裁雲的話置若罔聞。

  "等等,我是說平等書……"

  "有事稍候再說,廒舍被燒之事已把莊內的風水破壞殆盡,我得先在家父回來前,把莊裡舊貌迅速回復,你不要妨礙我辦正經事。"他的聲量驚人,忙碌的程度像有十個分身來使用也不夠。

  說完,便見董知諒與梁海山朝此而來,他將兩人喚住,並且說道。"跟胡老爹所訂的喜幛到底送來了沒,要是再這麼慢,就撤了他,換別家也行。"

  他的腳步隨著聲音越來越遠,只見他雙臂搭在兩人雙肩,慢慢朝外頭而去,裁雲焉能不知,他這是在逃避她的質問,等到韓百竹韓莊主回來,木已成舟,她要訂什麼平等書,也絕對趕不及在成親之前。

  萬一,這親事若成定局,過了洞房花燭夜,他來個打死不承認,那……她以後說的話,還會有地位嗎?

  她也不是要與他爭強好勝,只是凡事讓他一孤行,吃虧受苦還是他本人,她不願見他的純真與善良被杜可嫣利用,只是當場說破,他……

  又一臉老大不高興。

  要怎麼讓他乖乖簽平等書,又能讓自己心甘情願完成這樁婚事?

  這下可難倒她了。

  呆楞在廳堂前沉思半晌,直到一記銀鈴似的悅耳聲叫妯,才讓她回魂過來。

  "小姐,你在那做什麼呢?"

  她抬起頭,發現掬香嫋娜的姿影朝她而來,刹那間,一抹淡笑浮上霞靨,她有好法子了。

  就是她。

  掬香。

  "小姐,不要啊,為什麼是我,我不要離開你啊……"掬香紅著眼,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跪在裁雲的閨房內嚶嚶啼泣。

  "我成親的日子也到了,自然不能把你留在身邊,不過你放心,我會請未來的姑爺替你安排出路,幫你找個好人家給嫁了。"裁雲邊說邊啜泣著,她也不忍這麼做,但按照習俗,陪嫁的丫環只能留一個,拾翠年紀尚小,掬香卻已到屆齡年紀,淪輩份,說什麼都該由掬香先出閣。

  一群家眷連同奴僕,全把裁雲的香閨圍得密密麻麻,鏤空的雕窗上,全是些圓咕咕的大眼球,每個人都引頸瞻望,莫不為掏香掏起一把同情之淚。

  "掬香不能嫁人,誰說掬香可以嫁給別人的……"遠遠地,便聽到莫嘯虎的聲音由遠而近。他粗魯地撥開眾人,直接踏進裁雲的房內。

  "嗚嗚……嘯虎哥,人家……人家不想離開這裡……"她的哭聲直錐莫嘯虎心坎,聽得他直拉著掬香的手,千不舍,萬不舍的。

  "少奶奶,請你別讓掬香外嫁他處,她一個女孩子家,到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心頭難免會不踏實,要是那邊的人心黑嘴壞的,一定會讓她吃盡苦頭的。"他一張臉如喪考妣,對著裁雲苦苦央求著。

  裁雲歎口氣,滿臉為難。

  "我也不想這麼做,但我若不把她給嫁出去,留下來有什麼用呢?"她自言自語道。"按照習俗,我若嫁給你們少莊主,身邊就只能留著一個丫環,拾翠還小,自然得在身邊多留個三五年,至於掬香,你要她不嫁出去,又不能在我身邊當丫環,她又能做什麼呢?身為主子的我,總得要替她想個後路啊……"

  她支著額,陷入無限沉思。

  掬香急得如熱鍋蟻,她不停看著莫嘯虎那張焦急的表情,這頭大笨牛,到這節骨眼還只會在那乾瞪眼著急,難道

  有個更迅速,也更簡單的法他都沒有想到嗎?

  "那……那這樣好了,我……我就試著娶掬香,這樣她是不是就能留在府裡了?"他像是被逼急的狗,只好選擇跳牆。

  "你說什麼,什麼叫做試著娶我,我好歹也是個知書達禮的姑娘家,願意嫁給你這種野蠻的臭漢子是委屈了我,你以為我愛啊!"她氣得往他腳背踱了去,疼得莫嘯虎舉起腳,跟只蚱蜢似的猛眺。

  "你……你別生氣嘛,我這張嘴就是笨了些,我……莫嘯虎是怕高攀不上你,像你這樣甜美溫柔的小姑娘家,哪是我能夠匹配得起,我要不是祖上燒好香,哪能有幸娶到你啊……"堂堂一個漢子,為了不讓心愛的女人離去,面子裡子全都不顧了。莫嘯虎淚眼汪汪地看著掬香,動容之情,連外頭的奴婢們也全都哭成一團。

  這下,可讓裁雲左右為難了。

  "要把掬香留下,那也不是件不可能的事,除非……"

  "除非什麼?"兩人異口同聲,瞠大著眼問道。

  "除非有少莊主的親筆簽名手諭,證明將掬香留下,是他的主意,那我便沒話說,我不希望被家裡頭大人小小的人留著後話,說是我壞了規矩,擅自作主將人給留下。"她想出的這個法子,讓門內門外的人都噴噴稱奇,讚揚裁雲懂得做人,把面子留給少莊主,是個知情達理的內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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